一个没有说出来的秘密

       

一个没有说出来的秘密

          我有一个少年时的秘密，除了小学时的一位班主任，一直没与人说起过。一些国家级的某些机密，过了几十年，都可以解密了。现在我已退休，也可以公开说说这个秘密了。

        在读初小时，老师觉得我很聪明，很奇才。教一次的生字，就会读会写了。看一次的课文，就会背诵了。有些算术，老师刚在黑板抄完，我就可以说出答案了。这些事，在当时落后的教学环境和状态中很有点轰动。班中同学会刮目相看，学校的老师也会议论纷纷。教我的教师很开心，以为发现了“神童"。在教学和生活中，有关的教师常会给我投来赞许的眼光，给我精神鼓励和关怀。老师家访时，常会与我父母谈及我的学习，要他们督促我，戒骄戒躁，再接再励。班主任在班会课讲凿壁偷光的故事时，会以我为例子，鼓励同学们努力克服困难，争取更大的成绩。

一个没有说出来的秘密

          我的事经过老师和同学们的层层渲染，在学生家长中也有一定的影响。一些家长常以我和他们的子女作对比。常听家长对子女说，如果你(们)有他一半的成绩，我就给你(们)买衫着等等。

      一二年级时，我也有点沾沾自喜。早读时，老师叫我领读课文，我很乐意接受。在课堂问答时，我几乎次次都会举手。我的作业本常会作为同学的范本。

        有一次，班主任把我带到他的宿舍，给了我一个美味的包子要我吃。吃完之后他问了我许多问题，我也很老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例如，为什么我这么快就会读写生词，会背诵课文呢?事实上，这些生词和课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已不知读写了多少次。有些作业题，我也不知练了多少次。我有四个姐姐，她们上学时学习的课本，放学后就放到床头或饭桌上。我闲着无事就翻她们的课本。有时她们也会教我一些课本上的知识。四姐教不会，三姐会接着教。难一点的可以问二姐。最难的问题可以问大姐。语文如此，算术如此，一些自然常识课也是如此。四个姐姐等于四个教师。长此以往，在我没上学时，我已经基本学会一年级的知识。读一年级时已涉猎二年级甚至更高一级的知识。我不是天才，只是早一点接触这些知识，接触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当我把这些事实讲给班主任听后，他有点转不过弯来。原来美丽的神话只是一厢情愿。所谓的神童，其实也只是勤一点，早学一点而已。熟能生巧，巧能生变，有变化也就有创新了吧!老师沉默了很久。临走时，他叫我不要对其他老师说姐姐们教我学习这件事，也不要对同学说这件事。要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秘密，自己明白就好了。以后要更努力一点等等。我点了点头就回到课室。在课室里，我像平时一样学习，像平时一样领读课文，像平时一样回答老师的问题。常有这种情况，有些问题老师问了几个同学后，不满意答案，最后总要问到我，有点像总结和归类。我也常参加学校和班级的知识竞赛。由于成绩优异，在全校的师生大会，校长有时也会表扬我。到读三年级时，在班主任的引领下，有一些高年级的老师会拿四年级，甚至五年级的作业题给我做，结果也令他们很满意。这时，校长和班主任与我父亲商量，要我跳级学习。我父亲以我年龄太小为理由，坚持不让我跳级。班主任反复地告诉我，不要说出自己在家中姐姐们辅导我学习的秘密。说如果我把姐姐们预先教我学习的事照实说出来，学校就不会重视我了，还会有许多对我不利的事情发生。例如上学读书时，办理免交学费等等事会变得有困难。我们姐妹兄弟多，家庭的经济状况很差，上学免学费对我们很重要。我很尊重我的老师，很听老师的话，老师交待我的事我会做得很好。老师讲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可能班主任也同我父母说过类似的话吧，父母也要我在外面不要乱说话，不要和任何人争辩。当时，常听到一些人因说错话受到批评，甚至被批斗的事。社会上的许多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但会使我顾虑多多。说的话越多，错的机会就越多。我变得越来越不愿讲话了，变得有点木纳，不善言说了。不过，我虽然变得木纳，但我并不愚蠢。许多学习和生活上的事情心中有数，或者说是心中有杆称，是非对错心里明白。老师布置的事情我还是会不声不响地做得很好。老师对我的爱护和培育是可以感受到的。编座位表时，我的同桌肯定是班长或最好的女生。私下还听到一些女生因没与我同桌而对班主任有意见。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我估计会一直被老师宠着教着，说不定还真的会成为什么什么家呢!

      文化大革命一来，老师有的被打倒，有的靠边站了。年长一点的同学参加红卫兵，要长征，要闹革命。我们年纪小，学校也让我们停学放假了。我们村靠近从化砖瓦厂，厂里有一间地道式的干燥室，是引用轮窑烧砖时排出的热气来干燥砖坯的，一般是在长期阴雨天时使用。平时主要还是靠自然风干和晒干。地道里面经常是空的。因为不用上学，我和一些小伙伴就经常到砖厂里钻地道，学习地道战中的民兵神出鬼没，玩得忘乎所以。在分组对抗时，我也想与他们玩，但许多脏话说不出口，动作不够干趣利落，冲锋也不够勇敢，游戏双方都不愿要我。我有时也跟在他们后边，学他们掷玻璃珠，转铁环，打地诺等等。我会用木头做手枪，会用木头做带刺刀的步枪。做红缨枪时，会把白漆塗到枪尖上，染上白漆的缨枪头就像真的一样寒光闪闪。会用菠萝麻染红后做成一缕缕的红缨，绑到枪头上让整支红缨枪变得醒目。我的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但除了学校或生产队组织的活动，小伙伴自发组织的活动大多不让我参加。我变得有点异类，与大多数人格格不入，变得孤独和沉闷了。我只好到处找书读，以书为伴。先看完姐姐们的课本，再到村的文化室里看看有什么书。文化室里常有一些农技的书和上级发下来的宣传资料，也有毛选四卷。大多数书我会从开始看到结尾。在复课后，老师教的是《毛主席语录》，我可以知道有些语录的出处。《毛泽东选集》里的许多文章，特别是与当时电影中提到的文章和语录，我会反复阅读，有些已可以默默背诵了。过去的耳闻目睹，使我不敢去表现自己，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领读了。我默默地完成老师的作业，不声不响地看我的书。老师们也不会对我提出更高的要求。我的少年时所谓的天才，已没有机会表现。“神童"也慢慢地变回到一位普通的儿童和学生了。

        我很感谢我的小学老师。或许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声誉，也许是为了我的安全，或者是有些老师确实不知道我的情况，直到毕业，一直没有人说我是假神童，也没有什么人责难和非议我。我自己很明白，当时和后来的成绩，包括恢复高考后所取得的成绩，全部是靠勤奋学习得来的，没有一点点的天才成份。我常常起早摸黑，常常东奔西跑，常常汗流夹背。我的苦我的累，常常伴随着我，锤打着我。我也在锤打中不断变形，不断成形，最终成为一名获得广州市政府发的终身教学荣誉奖的老师。有一句话很合适我，所谓的天才，靠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灵感。现在，分布各地的我的学生有国家干部，有部队军官，有科技工作者，也有房地产的大老板。许多人早已超越了我。我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努力的结果。勤奋努力，始终是一个人成功的重要因素。不要相信奇迹，不要相信神话。踏踏实实地干吧，明天将会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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