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曾是个愿意死在夏天的人，现在多少有些改观了。
下午听某考试的课睡着后自然醒，慵懒而惬意，窗外的天空和10年前一样，初一日记里第一次描述道“天空旧得像一张泛黄的毛边纸”，闻起来有桂皮的气味。感恩吧人鱼，冬季年迈的天空，没有毒辣的太阳灼烧平原和森林，让你躲在遮光窗帘后的光影里，安稳踏实地睡觉。这就是斯卡娣女神[1]的怜悯吗？本性残暴的巨人泄露的温柔，究竟是她本性之外的习得的，还是始终属于本性的一部分？众神不总是善良，巨人不总是邪恶。你的谎言顺应的是哪一个本性？
那就让芬布尔之冬[2]来临吧，Piper。让漫天大雪席卷城镇，凶恶的天狼咬住月亮，看看咬人的冻风侵袭之时，你会不会来找我，在我面前蹲下说你爱我，对我说“Come away with me in the night”。带我去哪里,Piper？这世界上还有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吗？生命的尽头，还有比在芬布尔之冬被你抱着离世更幸福的场景吗？掏走我最重要的东西吧，我的肝脏、胰腺、肠胃，还有疲倦的大眼睛、白得发亮的皮肤、笨拙的双手、不聪明的脑袋瓜，我一无所有，Piper，Piper，在你面前我一无所有。还有我的已经不能行走的双腿，已经不重要，如果你要，给你！重不重要的都给你！你仅仅是看着我就把我带到了冰与火之地——瓦特纳冰原[3]，明暗交错的熔岩巨魔缓缓爬行，巴达本加火山口[4]时而喷出橘色明亮的火星遍布山尖。你的凝视是坚不可摧的冰川，却如同粘稠的岩浆从血管流进我的心脏。
“Come away with me in the night”，你对我说。
不管什么时候你说，我都会站起来跟你走。
哪怕我已经是一条人鱼。
能和你走在夜里是多么美。
在芬布尔之冬来拯救我的情人，您要带我去哪里呢？
在想好之前，看看我练习蝶泳吧。
我变成人鱼之后，就一直在适应水下生活。你帮我看看，我游泳的时候背上长出的翅膀，一定仔细瞧瞧位置有没有长对。我总感觉翅膀长出来了！只不过似乎有一根多出的粉色小胡须长到了我的屁股上！请您自己看看那是不是我的第三支畸形翅膀？
在想好之后，您愿意带我看看极光女神欧若拉[5]吗？
哦，夜晚灿烂神秘的光带！指引鹿狐们归家！我只有一点点点点羡慕鹿狐踏着极光飞翔，因为Piper会陪着我五颜六色、奇异壮观的极光霓虹灯变色、跳动、延伸于广袤无尽的天空，指引我们走向天空之外的天空，海洋之外的海洋，黎明之后的黎明，Aurora[6]。
据说“金”（Aurum）作为化学元素的符号Au来自Aurora，意思是“灿烂的黎明”。但我更喜欢古墨西哥人的叫法，teocuitlatl，意思是“上帝的大便”。
欧若拉请求朱庇特赐予她的恋人耶尔库不死之身，耶尔库在战场重伤之后不能死去，因伤口无法愈合而每日痛苦呻吟，欧若拉厌倦了所谓的爱，把耶尔库变成蟋蟀，抛弃了他。由爱产生的事情是没有对错和理由的，爱本身就不具备可谴责性。
我知道我的Piper可不会这样，因为我的Piper不是薄情的神。
我的Piper不会把我变成蟋蟀，只会把我变成乖巧可爱的人鱼。
只属于她的人鱼。
于凛冬来临之时拯救我的情人，您要带我去哪里呢？
除了“Come away with me in the night”。
像极光抱起鹿狐[7]一样，带我回家吧。
像您第一次梦见我的那个梦里一样，带我回家。
在芬布尔之冬，在瓦特纳冰原。
冬天和世界末日也蛮不错的，不是吗？
我太喜欢诺拉·琼斯的这首歌了!
Come away with me in the night
…… …… ……
And I want to walk with you
On a cloudy day
In fields where the yellow grass grows knee-high
So won’t you try to come
Come away with me and we’ll kiss
——《Come away with me》 Norah Jo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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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斯卡娣是北欧神话里的冬季女神
[2]芬布尔之冬，北欧神话中可怕的凌冬，一连三年的冬天，大雪压境，严霜铺地，
[3]瓦特纳冰原是冰岛最大的冰川，有
[4]巴达本加火山
[5]欧若拉，罗马神话中掌管黎明、曙光的女神，拉丁语为Aurora
[6]欧若拉的拉丁语是Aurora
[7]鹿狐，西方神话里的生物，长得像狐狸，头上有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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