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余老头有亲切印象的缘起,当然不是从哽咽的《乡愁》开始的。想象揩眼睛擤鼻头的悲戚状,以痛苦作为贴心的暗号,岂不是有点趁火打劫的味道。幸好都有对朱氏(朱自清)状物散文不满的“痰气”(痰气者,怨愤也),才让我自恋地认为寻得了稀有的同盟,因而就有了身为“同盟”该有的亲切感。 别了,厦门街的余老头余光中
一生从事诗歌、散文、翻译、评论工作。从诗歌艺术上看,余光中是“艺术上的多妻主义”者(《中国日报网》评论),题材广泛,作品风格不统一。 余光中
全家福
虽强附为余的同盟,终有“名不副实”的嫌疑:我只能跟他在诗文里接洽,他哪里晓得有个高中生蹲踞在校园里眼里带着信仰之光在巴望他哦!幸而我是“深藏功与名”之小人,“盟主”之位就让给余老头好了。于是,收到余老头的诗《寻李白》,痛快读后,也是立马就心甘情愿站好了队,余云啥,我也“盲从”,终落得让人厌恶的“人云亦云”的下场来:余说李白真的很倜傥,我就像单纯的小粉丝一样点头附和“我也觉得他很帅”,一面恶补李白生平干的“很帅的事”。也还背着精明的余老头,悄悄地将“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塞入作文,涨了点诱人的分数。诱人的分数?哪里像个洒脱派读书人的样子?这话要是进了余老头的耳朵,我准会连他的书都被他收缴了去!
其实我本是一个朴实的少女,沾染上“自恋”这一怪癖,余老头推脱不了责任。有诗为证啊——“他们说我们这地球上面,愈大的猛兽愈早消灭,难道伟大而崇高的诗人丨也要像恐龙一般凋谢?”啧,好一个不露声色的自夸!估摸着余老头已经准备好了做“凿栗”用的烟斗(听说健朗的余看不起烟),威逼我正经地回答以下熨得平平整整的官方话了:诗人,真的诗人最贴近痛苦又纯真的真灵魂,如余光中这般的,我都崇拜,这称谓,附不上红尘的渣,因而虚假、狡诈和背叛也就不能寄生在这样干净的诗文里。 别了,厦门街的余老头有时候,余老头总写一些炫耀的诗,迂回地宣告他那时的爱情可不比木心的锁不浪漫——“也许我们已不再年轻,也许我们已不再流行,用心跳的次数丨计算下次约会的距离”他老这样欲言又止,用停顿的间隙,去神伤过去没有牢牢牵住的手,过后又似顽童一般,得意地形声戏说我们这个时代的,生吞活剥的浪漫。
余老头的念旧总是酷酷的,又冷冷清清的。黏答答的情怀,余老头总有些看不上。“或者所谓老教授不过是新来的讲师变成丨讲师也曾是新刮脸的学生丨所谓一辈子也不过打那么半打领带丨第一次,约会的那条丨引得她格格地发笑丨或者毕业舞会的那条丨换了婚礼的那条丨或者浅绯的那条后来变成丨变成深咖啡的这条,不放糖的咖啡丨想起这也是一种分期的自缢,或者丨不能算怎么残忍,除了有点窒息”想来我摘抄的这段肯定会被余老头认可,终于不挑我的毛病了。要是用领带给人生计数,我才刚到要戴约会带的那条领带的年龄,只是隐隐约约懂一点,这半打领带或许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厚重……可是,又不能够武断地说那不厚重,人生呐。 别了,厦门街的余老头总是叫他“余老头余老头”,似乎他生来就不是一个粉嫩的婴儿,也未经历过“犟脾气”的青年时代。这样跳过他血气方刚的时期,是可疑的。据余老头讲,啊不,据余青年讲,早先上国际班,终于和中国断了乳,却总是有怏怏的情绪。“在此地,在国际的鸡尾酒里,我仍让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常保持零下的冷丨和固体的坚度。我本来也是液体的,也很爱流动,很容易沸腾,跟很爱玩虹的滑梯。但中国的太阳距我太远,我结晶了,透明且坚硬,且无法自动还原。”心爱的地图也成了那时的心的栖息之所——“用十七年未餍中国的眼睛丨饕鬄地图,从西湖到太湖丨到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
听闻有个四个女儿后,余老头消解了不少乡愁,不过又烦恼了啊——叽叽喳喳的“女生宿舍”舍监余老头要被“革职”了。舍员女儿们被“别有用心”的小伙子们觊觎,让余老头很不愉快,更过分的是,居然四个舍员还和这些个小伙里应外合,舍监老爸防不胜防,《四个假想敌》由此诞生,此为膝有千金之父必备警醒书也。不过在小伙子们“抱得美人归”过上幸福的小日子后,余老头好歹释然了——“人生有许多事情,正如船后的波纹,总要过后才觉得美的。” 别了,厦门街的余老头如果你还是觉得余老头很远的话,那你就翻开《英语牛津字典·第七版》,第三篇的序就是余老头的场地,余老头讲英文文学课时念原版莎士比亚的文章可不是子虚乌有的事。
王小波的小说《黄金时代》里王二的妈就一直说:人生是一条寂寞的路,要有一个有趣的人来消磨旅途。所以啊,余老头,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听听他的话,乐乐他的小聪明,不失为天大的趣,只与他的书为伴也是一大幸事。
此时,夜收纳着平稳的鼻息,厦门街的余宅也该是一片悄悄的吧。
PS 余老仅对朱自清的状物散文提出了“不当”之处(点击“阅读原文”即可看到余光中对朱自清状物散文的评价),恰好我也不喜欢朱的比喻不新颖也不太有美感的状物散文,但是不得不提朱的诸如《背影》类的纪事散文很出彩。 别了,厦门街的余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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