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住在山上的日子，虽然两个学期的全托，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些许阴影。但毕竟很短暂。那段岁月，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充满了幸福的回忆。
母亲当小学代课老师的时间并不长。当时政策上有一项规定，五八年之后的代课教师，全部辞退。父亲的一位朋友，主动要帮忙，让母亲去当营业员，被父亲婉言谢绝了。于是，母亲又回家当起了家庭主妇。
虽然，当时父亲八十三元的工资不算高，不过父亲经常写文章投稿，不定时会有些稿费收入。有一次，父亲的一部名为《樊家故事》的中篇小说，发表在省文联的一个期刊上，收获了一百多元的稿费。
父母开心地带着我们兄弟姊妹三人，去南京城潇洒了一回。父母花七十多元，买了一台上海产的凯歌牌电子管收音机。给我买了一件蓝色的灯芯绒上装，给姐姐买了一双红皮鞋，给哥哥买的什么，我却没有一点印象。
母亲当家庭主妇，也并没有闲着。家里不但养了几只老母鸡，在西边的空地上，母亲还开荒种了玉米和南瓜。沙土地上，长出的这两种果实，特别美味。
有一年的收获季节，母亲将一只硕大的南瓜贮存在家里，打算留到冬天吃。结果几个月之后，切开那只南瓜，发现里面全烂了。
家中养的几只母鸡，长大之后，每天都生蛋。有一段时间，母亲发现，那只最肥最大的黑母鸡，不再下蛋了。于是，便将它宰杀了。这时才发现，母鸡的肚子里，是满满的黄油。几只母鸡中，那只黑母鸡最霸道，每天傍晚进食时，它总是将它的同伴啄到一边，自己吃独食。吃饱之后，才轮到它的同伴们吃。这样黑母鸡便长得又肥又胖，但却失去了下蛋的本领，成为只进不出的累赘。自然也就最先成了刀下鬼。这就好比当今那些贪官、污吏，侵吞了上亿元的公款，结果却被堆成小山般的钱，送到了刑场。
住在山上的岁月，在我身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小小的意外。那应该是一个周末，因为大人们都在家。我和邻居家的同龄男孩玩的开心，便在我们两家来来回回的跑进跑出。结果，一不小心，我摔了一跤，下巴正磕在台阶上，流血不止。我大声哭着，嘴巴却合不拢。原来我的下巴跌脱臼了。父亲见状，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说吧，孩子一欢必有祸。”
然后，父亲那滚热的大手，便搀着我去了县人民医院。
东山虽然很小，但屋后的山上长满了松树。每当刮风，便闻松涛阵阵。而在门前的山凹里，不但杂草丛生，而且还有战争年代残留下的碉堡和铁丝网。在那些阴暗的角落，甚至还隐藏着毒蛇。
有一次，父亲回家，听见了蛇在草上游动的声音。父亲赶紧闪身进屋。然后从窗户向外看，一条眼镜蛇，正昂着头，在四处张望呢。
父亲侥幸躲过了那次的毒蛇袭击。可是家里养的那只黑灰呢花猫，就没那么幸运了。那只猫，当时好像还不到一岁。有一次，从外面归来，头肿的老大，时间不长，便死在床底下。
年长我八岁的哥哥，一手提着猫的尸体，一手拿了一把锹，我们走到玉米地旁边的一棵松树下，哥哥开始动手挖坑。我站在一旁，发现猫的尸体，比它活着的时候，长了许多。一阵山风吹来，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悲哀。
但我万万没想到，十年之后，我便参加了哥哥的葬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