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光。
穿过没经关闭的窗帘,我能看见,在青灰的屋顶,还是那两只鸽子,盘旋,落下,偶尔发出的“咕咕”声,能传出很远,震动朦胧。
我不记得这两只鸽子究竟是哪天搬来小区与我同住,也不去关心它们究竟是什么颜色,眼睛究竟是如何灵动,盘旋飞舞时又是如何潇洒飘逸,只是那轻柔的“咕咕”声,透着温馨的欢喜,突然有一天就惊醒了我,让蒙尘许久的灵魂,一下子又灵动起来。
我不是一个文艺青年。我是两个女孩的父亲。
那个曾经在自习课上,偷读少年维特时,握拳捶墙,震醒一群懵懂青涩的人,不是我。白面无须,肚腹凸起,正装微笑,拿着打印纸徘徊在老板与人群之间的人,究竟是不是我,也有些傻傻分不清。
处身人群之中,被滚动的潮推着,起伏着,乌压压的后脑勺不断晃动在眼前,或者不停变换的擦肩,没有声息,没有气味。十几年来,灵魂就在这样的荒芜里游荡,直到那温暖的“咕咕”声,透过我的窗子,轻轻地漫过来。
世人推崇六祖慧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赞他道心觉慧、见性成佛,却只是一种理想的奢望,是无法达到之后的艳羡与自我开脱,远不如神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更有自修的现实意义。
轻拭灵魂芸芸众生,不是都要修、都要明。在鸽子暖暖的“咕咕”声传来时,只有我明了,这是一种必须持守的缘分。那声音,仿佛是一缕洗涤杂尘的清泉,一道化解迷雾的明光,带着我的欢欣去轻拭灵魂,找回潜藏在身体里的青春,触摸生活里的每一分感动。
由此,我能清楚感觉到身心的轻灵变化,日常的擦擦洗洗同样也是清修,与孩子们的陪伴则可让我们眼里的笑意长漾。我开始重新翻阅苏东坡,林语堂,临一番颜真卿,品一品吴冠中的江南水乡。我不需要名山大河的气势磅礴,也不需要“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春风得意,只需要有一所悠闲的院落,有明月清照,一本书,一盏茶,足矣。
别人可能没有鸽子这样亲近的生灵来点拨,却可能会有一束阳光,或者是树叶的斑驳流影,抑或是他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去触动那一处静守的灵魂,拭去或厚或簿的尘埃,还回一个清明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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