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的夫家姓耿,耿老爹四十有二,儿子名唤耿青,二十三岁,已娶妻,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唤耿红,十六岁,去年刚嫁人,尚未有子女。
耿青、耿红的名字,锦屏自小是听王嬷嬷念叨过多次的,只是锦屏两岁多离家时,耿青不过九岁,耿红也才两岁,故而,除了耿青对王嬷嬷和锦屏有较多记忆外,锦屏和耿红对彼此是无记忆的。
耿青、耿红看了王嬷嬷的遗物,直哭的悲痛欲绝。锦屏也在一旁黯然伤神,靖王好生劝慰一番,锦屏方止了眼泪。
静待耿青、耿红痛哭一阵子,因见天色不早,锦屏便起身,同二人商定明日一早去王嬷嬷坟前祭拜,并把银票留在桌上,同靖王一起告辞了出来。
回程路上,锦屏依偎在靖王身旁,静静的想着心事。靖王眼睛看向车窗外,也是沉默不语,心里翻腾着这几天刚得到的消息。
赵婴昨日回来,便即刻向靖王回禀了调查来的关于锦屏身世的信息。
锦屏父亲顾林风,原非沙城井陉县人士,而是大概三十年前,逃难去的那里。当年天灾人祸接踵而至,民不聊生,盗寇丛生,流亡人群众多。顾林风是由一对仆人带着女儿护着逃去的,当时是以一家四口自称,买了一座不起眼的旧宅子安定下来,也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众人皆以为是一家四口,实不知是少爷和仆人一家。那对仆人夫妇三十岁左右,女儿便是锦屏的奶娘王嬷嬷,名唤王素英,当时刚满十岁,顾林风六岁。他们平时为人和善,安静不多事,也不多与众邻相交。
众人不知顾家底细,看他们平日倒也富足,便以为是垮了生意的商家。那对仆人夫妇机善经营,没过多久,便依附上一刘姓乡绅,帮助顾林风落了户籍。
顾林风七岁时,请了教书先生,每日闭门安心读书,至十六岁时考取了举人功名,又经人举荐任了县丞一职。在他十八岁时便聘娶了乡绅刘举人的女儿—刘庆娘,也就是锦屏的母亲。
那仆人夫妇家的女儿王素英,在十六岁嫁给了当地一耿姓商户家的儿子。锦屏出世时,王素英已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七岁,女儿刚满月。因着他们家从不与外人多交往,那王素英便做了锦屏的奶娘,抱了自己的女儿来顾家一起养育。
顾林风在二十岁时,锦屏出生刚不到半年,因着一场风寒,倒下后便再没起来,在那年的腊月死去。大约不到一年,刘庆娘的父亲也因一场恶疾去了。
顾家在井陉县本就没什么根基,这下少爷去了,亲家老爷也去了,没人庇佑,境况日渐惨淡。那对老仆人更是在少爷去了后,便相继卧病在床,不到两年的时间也先后去了,只留下王素英与庆娘两个女人艰难撑着顾家。
因着刘庆娘貌美,在未嫁时便被一乡间恶霸垂涎已久。以前刘老爷在,尚有顾及,现今顾家也无人,便明目张胆的欺负上来。庆娘无力反抗,只得暗中把家中一切置换成银票,交给王素英,并将锦屏托付于她。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拿一根绳子吊死在了屋里。
那王素英也是个能耐的,在夫婿的帮助下,将刘庆娘埋葬,卖掉了顾家宅子后,便狠心抛舍下自己一家老小,带着两岁的锦屏小姐,偷偷地逃离了井陉县,此后便再未同家里人联系过。耿家好找过几年,终是杳无音信,后来便放弃了。
靖王在感慨顾家艰难之余,不禁想起那块奇怪的传家玉佩,顿时便有一缕念头从心而起。因着念头太过奇异震撼,让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微微颤抖起来。
锦屏因着今日见到耿青、耿红悲伤过度,有些事也不好细问,心里便盘算着,明日定要问问清楚自己的其他家人情况。同时不免又想起这些年颠沛流离,同王嬷嬷相依为命的日子,心里惆怅万千。
两人俱沉默地想着各自的满腹心事,不知觉中马车已到了府门口。下车后,靖王送了锦屏回紫藤院,两人一起用过晚饭后,靖王便去了书房。
靖王走后,锦屏洗漱一番,早早的换了衣服躺在了床上。因着心里有事,胡思乱想好一阵子睡不着,于是唤了青儿来,陪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子话。入了三更,未见靖王再来,便遣了青儿去睡,自己又翻腾好一会子才睡着。
第二日,靖王起床后,在书房院子里练了会子剑。吃过早饭后,吩咐赵婴今日跟着锦屏,自己带着宁朗便径直去了大理寺。
锦屏起床稍晚些,早饭后,便唤了古尘出来,催促着备了马车快些出门。
来到客栈,耿青和耿红兄妹两人已等候多时
。未及多说话,锦屏便请俩人上了马车,直奔城外西南山脚下王嬷嬷的埋骨之所。那里荒芜偏僻,多数葬的是流亡人口。出城后仍有半个多时辰的车程。
路上,锦屏问起自己的家人,耿青回道:“顾家已无人,母家外祖及外祖母已在多年前去世,如今只剩舅舅一家,舅母已去世,舅舅不成器,整日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两个表弟倒还争气,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一岁,均在读书。”
锦屏以前总感叹身世孤单,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听来,竟还有两个表兄弟,心里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嘴角不住的想扬起,可看到对面的两人,又被无尽的揪痛给拍了下去。
耿青说起记忆中小时候的事,两眼泪汪汪的,锦屏心知那里面定有太多是关于母亲的,不由问道:“可曾记恨母亲?”
耿青道:“说不记恨是假的,母亲当初狠心将我们抛弃,只带了你走,当时只觉得可恨。但毕竟是亲生母亲,小时候对我们也是宠爱的很,那些亲昵与爱护已深深地刻在了心里,每次想时,便拿出来温习一遍。后来长大了,便慢慢想开了,母亲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的。如今自己也有了孩儿,才明白母亲当初那么做有多难,因此一直困惑我们在心的是:母亲当初那么做的原因。锦屏小姐,你可知道?”
锦屏仔细想了下,除了王嬷嬷说过,母亲受人欺压,带自己出来躲避逃难外,再无说过其他。当时年龄小,自是不会乱想,如今听耿青分析来,细思确有那么一丝可疑之处:母亲当时已死,一个两岁的小孩,什么也不懂,为何还要逃?而且要逃到京城,而不是更为偏僻的地方?若只是心疼自己奶大的孩子,怕赶尽杀绝,抱回家养或者与家人一起移居他处即可,为何要做的那般决绝,难道真的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耿青、耿红见锦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做声,以为定是想到了什么,便禁不住开口问道:“锦屏小姐,可是想到了原因?”
锦屏从思绪中出来,轻叹一声,道:“没有,奶娘只说过因母亲被欺压,带我出来躲避的,再无说过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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