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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黑色夜空，乌云密布，天空中未见一丝星月之光。黑暗笼罩着整座襄国城。须弥间，一道闪电闪过天际，轰隆隆的雷鸣响彻静寂无声的襄国城。豆大的雨滴拍打着襄国城中由青石板堆砌而成的大道，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
隐藏在楼阁中的石充对外面的天气迭变毫无关注，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街市远处的牌坊。一会儿，他的目标，大将军武德王石闵将在此处通过。而石充今晚的任务就是截杀通过牌坊的石闵。
石充是羯族石赵王室秘密力量“獠牙”这一代的首领。“獠牙”始建于石赵太祖石勒崛起之时。大晋八王之乱时，胡族入关。石勒作为草原霸主匈奴王刘渊的羯族奴隶军中一员来到了中原。
石勒屡立战功，顺理成章地成了羯族首领。这期间石勒以羯族精壮为核心建立了“獠牙”用以刺探军情，暗杀敌军将领。这“獠牙”为石勒增添了更多功勋，更帮助石勒推翻匈奴的统治，在中原有了一席之地，建立石赵一朝。
石勒死后，其侄石虎以血腥手段继位。为保皇位，石虎保留并大力发展“獠牙”，让这支力量成了羯族石氏统治天下必不可少的匕首，直到今日。
为杀石闵，石充动用了“獠牙”一切可动用的力量，隐藏在长街各个角落。只要石充一声令下，就会冲出杀向目标。
望着远处的牌坊，石充没由来地想起临行前族叔石成对他说的话：“大赵几次帝位更迭，都充满血腥，且从虎帝之后几代君王都非雄主。我大赵石氏力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削弱，但我们绝不能将皇权拱手让人！
石闵虽姓石，可他并非我族族人！他父乃是虎帝收养的汉人养子，所以石闵没有我族一丝血脉。我大赵决不能发生李代桃僵之事！新帝是石闵扶持上位的，深知石闵如今的权势，对我们的计划也是默许的。
只有石闵死了，我们羯族石氏才能再次拿回所有权力！我已假传新帝秘旨，龙骧将军孙伏都密谋明日叛乱，宣石闵入宫主持大局，安排平叛事宜。青石牌坊是他入宫必经之路！去吧！石闵必须死！”
对族叔的话，石充深以为然。这天下再怎么糟糕也是他们羯族石氏的天下，凭什么让个汉人指手画脚？被软弱如绵羊的汉人骑在头上，是英勇的羯族勇士莫大的耻辱！
那些汉人只配被奴役，被凌辱，被当做两脚羊而已！想到这，石充摸了摸由汉人美女头骨打造的刀柄。他的眼中染上了一层血红……
嗒！嗒！嗒！雨水拍打青石路面的声音中掺杂了不同的声响。那是马蹄踏地的声音。在宛如瀑布从天空倾倒的雨势中，数十匹战马散在四周，护着一驾装饰华丽的马车的身影若隐若现。
几息之间，这队人马已接近青石牌坊。围在马车四周的马上骑士清一色黑色披风，纹丝不动地坐在马背上，任由雨水滴落在身上，除了用缰绳催马向前，没有多余的动作。
“来了！”看到这队人马，石充敢肯定目标已出现。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族叔的话：“石闵必须死！”
石充弓身抬起右手，打了个手势，将准备作战的讯息传递给了隐藏在街市中的所有獠牙成员。
打头的马上骑士过了青石牌坊，紧接着是那辆华丽的马车。就在这时，石充大喊一声：“开始！”。霎时间，一支巨型弩枪如流星般从天际划过，射向马车。马车四周的骑士调转马头，纵身跃起避开来势汹汹的巨型弩枪。
“轰隆隆！”巨型弩枪携巨力击中马车。马车应声四分五裂。“嘶！”拉车的枣红马一声悲鸣，四蹄翻腾，摔倒在路面，掀起一片水花。
石充望向马车碎片，那里空无一人。石闵并没有在马车之中。石充眼神没有变化，一声大喝：“杀！”击破阁楼的隔板，跃身而出。其他“獠牙”战士也从四处冲出，将黑衣众骑士围在当中。
“结阵！”一声呼喝，马蹄翻腾。骑士围成圆阵将一名身材健壮，满面虬髯的骑士围在当中。此人就是石闵。双方没有废话，眼神交汇，抽出兵刃战到一处。
骑士的人数比獠牙少了许多，但被獠牙包围的他们，脸上毫无惧色。手中长刀光芒闪烁，战马嘶鸣，在獠牙的包围圈中划出条条血线。
“真不愧是乞活军的悍死营，的确悍不畏死！”不管石充多么瞧不起汉人，也不得不感叹这群骑士的强悍勇猛。
乞活军，一个在胡人主宰中原时代中的传奇。乞活军由一群失去家园，土地的流亡汉民所组成。他们跟晋朝打，和胡人斗，为有条生路，不断拼杀。他们是一群嗜血的群狼，就连视汉人为待宰牛羊的胡族们也惧他们三分。如今乞活军认石闵为主，在他麾下征战，为其创造众多功勋，帮助石闵在朝堂上得到巨大权柄。
石闵又在乞活军中拣选精锐组建悍死营，悍死营兵士无一不是武艺高强，以一当十的好手，逢战必先，功勋卓著。这队骑士便是悍死营一部。
“上弦，射！”见久攻之下，依然无法在圆阵上打开缺口，石充下达了新的命令。隐在暗处的某部獠牙，搭弓射箭。将胡人是天生射手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圆阵突出处的几位骑士，人马皆中数箭，当场气绝。瞬间，圆阵出现了缺口。战机转瞬即逝，见圆阵出现缺口，石充一马当先，带着手下跃入圆阵，奔着石闵就杀了过去。
“乞活！杀！”附近几位悍死营兵士一声怒吼，想冲上去将缺口堵住，但为时已晚，石充到了石闵面前。
“去死吧，石闵！”石充扬起手中弯刀，以雷霆之势砍向石闵。
看见眼前的石充，石闵脸色不变，眼中无悲无喜，手中战刀一挑，双刀嘭的一声撞到了一起，溅出阵阵火花。石充刀势狂野狠辣，石闵挥刀平稳厚重，一时间两人打的是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就在两人打得是不可开交的时候，双方人马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的境地。雨势愈下愈急，双方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狂暴的雨势形成湍急的水流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水从青石路面上流过。这场搏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最终，人数占优的獠牙占了上风。护在石闵左右的悍死营兵士越来越少。与石充一直缠斗的石闵也气喘吁吁，战意也不如先前。
“石闵你完了，明年的今日必是你的忌日！”见胜利的天平不断向自己倾斜，石充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石充你觉得你赢定了？”突然石闵开口说道。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石充心中暗惊，手中刀锋一滞。獠牙首领的身份一向隐秘，除了石赵皇室核心几人知道外，无人知晓。谁成想石闵却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石闵接着说：“你那族叔中领军石成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伏杀计划真那么万无一失？”
“你不是石闵！”石充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
“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有点晚了，呵呵！”石闵冷笑一声，接着用手在脸上一揉，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揭了下来。面具后面是张满是刀疤的丑脸。
“武汉王直属影武者鬼三见过獠牙首领石充！”刀疤脸拱了拱手。
“该死的，竟然是替身！噗！”石充怒气上涌，舌根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鬼三看了看远方，淡淡地说：“这个时候武德王应该已经进宫了！你们的计划早被武德王洞悉。我们不过是陪你们演戏而已。看你们如此认真，还真是颇为有趣呢……"
“该死的滚蛋，我要杀了你！”愤怒几近疯狂的石充，双眼赤红地挥舞弯刀冲向鬼三……
战斗终究还是到了尾声。悍死营兵士和獠牙武士的尸体交错躺在青石牌坊四周。鬼三和两名遍体鳞伤的悍死营兵士依靠在青石牌坊下的石柱上喘着粗气。周围是所剩不多的獠牙武士和首领石充。这时的石充脸色通红，眼中带着血丝，身子微微颤抖，恶战之下，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袭杀石闵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一切都已毫无意义。如今石充的唯一目的就是将眼前这个可恨的刀疤脸碎尸万段！
“看来我们是要命丧于此了呢！”靠着石柱上的鬼三看着指向自己的刀尖偏头对身边两名同袍说道。两名悍死营兵士，咧嘴冲鬼三一笑，没有说话，但眼神决绝。
鬼三明白同伴眼中意思，点了点头说：“兄弟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不孤单！”此时，鬼三的脑海中闪现出那伟岸身影站在点将台上讲话的景象：“我不姓石，我姓冉，叫冉闵，是个汉人。在这个胡人祸乱天下的世道，我要为汉人杀出条活路来。不管前路多少阻碍，我都会走下去。用古时曾子之言来形容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值了！”见石充带着獠牙武士冲向自己，鬼三喃喃自语，闭上了双眼。这时雨势已停。
“嗖！嗖！嗖！”
“噗！噗！噗！”
“啊！”惨叫声连连，鬼三身上却未有痛感。他略感奇怪，再次睁开双眼。眼前一幕令他瞠目结舌。只见冲向他们的獠牙武士都伏在地上，身上插满箭矢。面向鬼三的石充更是怒眼圆睁，死不瞑目。
一队骑兵从长街另一端疾驰而来。这队骑兵举着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乞活二字，是乞活军骑兵。獠牙武士就是被此队人马全部射杀。
“悍死营兵士能否再战？”这队人马的主官催马来到鬼三近前问道。
“有何不能？”鬼三与两名兵士互搀扶，努力将身体站得笔直。
“很好！”主官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他说：“孙伏都率三千羯兵入襄国城杀向皇宫。城内胡族从者众多！大将军武德王下令，今夜乞活军锁城，截杀叛逆孙伏都。凡见胡族持兵器于街市上，杀无赦！今夜口令，乞活！杀胡！”
“得令！”鬼三与同伴躬身领了军令。之后一声呼哨将逃散在附近的战马召回，接着跃上马背，口中高喊：“乞活！杀胡！”
像鬼三等人一样高喊口令的身影从襄国城中的各处冲出，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洪流，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动而去。
这个夜晚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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