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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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 龙哥的面
1.
“来一口吧。”峰子递过来自己刚喝过的水杯。
“将就一下，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方便面我也没有多少了，你就喝点水压压惊吧？”峰子又耸了耸镜框。
小艾觉得很奇怪，除非真的像峰子说的那样，他是凑巧在实验室里带着一大堆的食品，否则在这暗无天日的车厢里，怎么能苟活到现在。
但是，这个杯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是一个很大的玻璃杯子，具体来讲，是那种电影里俄罗斯壮汉用来干杯的大杯子……试问正常人去超市买食物，最多顺手多带几扎纸杯子回来，再把这些东西一块带到列车上来。
但谁会随身带着一个玻璃杯呢？
峰子好像看出来她的疑惑，但并没有解释，只是顿了一下，突然就直接把水杯扬起，里头的水溅射到小艾脸上！
“你有神经病啊！”
小艾骂了起来，一巴掌想打在峰子脸上，被峰子一把抓住手，眼里有泪水不停在打转。
在这个破地方这么久，无数次地想死和差点真死了，遇到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最后还要跟这种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奇怪男人待在一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清醒了么……你舔一下看甜不甜？”峰子问道。
“啊……？”
“我叫你伸舌头舔一舔。”
小艾愣住了，再三确认自己没听错峰子的话，舌尖本能地舔了一下唇边，尝了一下脸蛋瓜子上挂着的水珠，轻轻抿了抿嘴唇。
真是久旱逢甘霖啊，但这不是水的甘甜，而是糖的味道。
“我没有骗你吧，这个就是蜜虫的功劳，那个故事里的蜜虫，这回信了吧？”
“你还真的有个蜜虫啊？”
“你喝一口先。”
“哦。”
小艾拿着，不对，是端着这个巨大的啤酒杯，看了一眼里头半杯子的水，突然就觉得仿佛那里是汪洋大海。
此人咕嘟咕嘟地喝着这甜甜的水，已经顾不得任何形象了。
这水好像救命稻草一样，小艾真是一边哭一边喝完的……
如果不是小说，而是电影镜头，那么此时构图、美指很值得一提，略有一种expressionism感觉。
如果真是电影，仔细想想，一个女孩子，不远万里来到这奇怪而操蛋的世界，身心都受到了多么巨大的损害。
即便没有遇到这位眼镜男的相助而死在怪物的刺手下，也算是活了好几集了，做演员的那位领盒饭时一定会狼吞虎咽吧。
小艾也很想告诉自己这是活在梦里，自己好用上帝视角来看一下这个比现实还操蛋的世界。
以前她自以为观过这个世界，有着正确的世界观，现在看来，她根本没有观过。
2.
喝过了糖水，睁开双眼，眼前还是一车厢的狼藉。
窗外忽隐忽现的鬼火似的亮点，河中漂浮着的残缺尸体，时刻提醒着她，这不是原来的世界，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无法逃离的世界。
原本已经认定死亡可以破除这一切的小艾，竟然被一杯糖水就轻易打败了，作为一个平日里为了保持身材从来不吃甜食的女人来说，这真是一件甜到哀伤的事情。
“你的蜜虫是哪里来的，那个……你还有别的虫子吗。”小艾问。
峰子嘴角忽然露出狡黠而猥琐的笑容。
“我还有盐虫，你要不要试。”
“好啊，你拿得出来我就试。”
峰子大笑两声，双手插袋，在里头捣鼓着些什么。
小艾见状，心里一阵发麻，想起工作时遇到的案例，坐出租车的劫匪要杀掉司机之前总会说“下车，我要撒尿”，这个男人是不是也话里有话？
果然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刚才还说救我，弄一大堆故事骗我，骗不到我就来这种套路。
一定是觉得怕尸体弄起来不舒服吧……完了完了，自己竟然真的要被先奸后杀再奸尸了，在这种地方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吧，那就好，不会成为社会新闻，否则真是太丢脸了……
真的好悲凉，此时觉得道歉比警察好用多了。
“是你自己要试盐虫的嘛，我拿出来给你试试呀！”
“对不起啦！不要啦！不要吓我。”小艾边说边把眼睛蒙住，留出一条小缝看对面的动静。
“哈哈哈，你以为我掏哪里？难道你以为我要脱裤子给你吃……”峰子差点笑岔气了。
“就算真是个咸湿佬，你也不会这么吃得咸吧，你的小嘴受得了吗，哈哈哈！”
“打死你算了。”
空气又开始活跃起来。
3.
小艾眼里的峰子是个疯子，但是突然觉得这个疯子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他至少是一个可能陪自己再活几集的伙伴，又或者……。
这时候峰子略笨拙地把口袋都翻出来了，露出憨傻的表情。
仔细数着，一、二、三、四……
原来蜜虫、盐虫等等星之卡比一般的小东西装在小瓶里，真的存在。
小说里的魔幻厨房竟然藏在眼镜男的兜兜里。
“你听我跟你讲啊……”峰子一边说，一边慢慢把不同的小瓶子里的虫子拿出来，放在玻璃杯子里，做出来一杯样子极为丑陋的饮料。
“按道理来说，这种东西，你这个大美女肯定是不会喝的，不过为了活命，也顾不了该选巧克力味的屎，还是屎味的巧克力，或者是屎味的屎了，将就一下吧……”
小艾听罢，皱着眉头，闭着眼，把这杯比婚宴上整新郎官用的大杂烩还大杂烩的东西一饮而尽。
“这就好了嘛，喝了这个，起码不会饿死了，也不会脱水了。”
“谢谢啊……呃，不过味道还蛮奇怪的。”
“这个喝了强过喝胶原蛋白。”
“是吗，哈哈……愿闻其详，你还了解什么，都说说看。”
“哦……好，那啥，你比如吧，这个面膜呢，就只有一个功效，就是保湿。
它的原理是暂时打开角质层，让有效成分渗透，在肌肤表层起到凝聚水分和防止水分流失的作用，但是这也等于让我们脸部肌肤卸下了皮肤的防御功能。
若是天天敷，可能会让皮肤变得敏感和脆弱。不要盲目相信那些可以天天敷的面膜。”
小艾:“……”
“不要过分迷信“纯天然”。很多天然提取物会导致肌肤过敏，像芦荟提取物的致敏率就非常高。如果个别生产商提取工艺不佳、提纯不够，反而会给皮肤造成伤害。”
小艾:“……”
”而且大品牌的经典产品，真正经过了时间考验，比盲目追新品新成分，更可靠。像雅诗兰黛、圣罗兰、香奈儿、SK2、蚕韵、兰蔻、迪奥、玉兰油、欧莱雅、DHC、MayPlus、ORZ、FANCL、芙丽芳丝等的经典系列产品都是很不错的。”
“打住……你根本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牌子，剧情不应该这么演的，太假了……”小艾吐槽道。
“你别不信啊，我之前确实不知道这些牌子。
的确，我也曾经看到YSL只想到夜屎佬，听到许三多就联系到士兵突击。
但是有一天，我却变了。”
“因为你交女朋友了吗？”
“我交男朋友了啊。”
“哦哟，愿闻其详。”
“呵呵，你忘了，我是搞细胞分裂衰老研究的科学工作者，读研究生以前，我在机构里专门为各种大的化妆品牌子产品论证功效的。
虽然本人是一介直男，但对于护肤可是很有发言权的哦。”
“好吧……”
“快点告诉我，这些小东西你是哪里弄来的？”
“好……”
列车一直安静地行驶了好多个钟头，两个人不知道愉快地攀谈了多久。
峰子时不时就耸耸镜框，小艾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时而说出“好想打死你”的口头禅，外头似乎没有一丝异样。
假如真的是电影，一定是非常无聊的默片，并且不能用胶片来拍，否则轻易就要超过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25万尺的记录。
怪物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差点忘了这是志怪小说还是言情小说。
很长时间里，我陷入泥潭中，不知所措，无法自拔：一个自己不满意的工作，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城市，一个无法触碰到的恋人，这些组成了我每天的二十四个小时，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躺在床上，用最简单、最诗意、也最鸡汤的办法与自己和解，我问自己：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回想起这样的生活你会不会遗憾，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觉得失败，会不会觉得虚度此生？
把自己当作将死之人回顾一生，被惊到毛骨悚然。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但是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呢，就是跟上面我所形容的内容相反的生活：
一座向往的城，一份想做的事，一个爱你的人。
假如明天就要死去，回想起这样的生活你会不会遗憾，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觉得失败，会不会觉得虚度此生？
一座向往的城，一份想做的事，一个爱你的人。
——米咔
4.
“快点告诉我，你的这些小东西你是哪里弄来的？”
“好……听我慢慢给你讲啊，我喝口水冷静一下，你也吃块屎安静一下。”
“你活得差不多了吧。”
“女侠饶命。”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除了一开始有点惊诧，后面很快就适应了，虽然我的眼睛有深度的近视，但是我在这里看什么都很清晰，眼镜完全就是多余的。
这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圣斗士星矢》，失明的紫龙在冥界的时候，也是视力完全能恢复的样子。
但我还没来得及幻想自己成为青铜五小强，在这个世界里打出一点名堂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一个无情的拳头挥向了我，原来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一个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
说着又耸了耸镜框。
小艾这时候才发现，峰子的镜框之所以那么干净，原来是因为镜片早都没了。
“打我的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做龙哥。龙哥打完我以后，问我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跟他走，我摇了摇头，然后他就又打了我一拳头，还把我手里几乎所有的食物都抢走了……”
龙哥是列车上的霸王，真名无从得知，后来听其他在列车上的人说……
唔，这些人的事以后再说吧，继续说龙哥，他上车前是前呼后拥，排山倒海的黑社会老大，不是那种装癫的，是真的黑社会……
听说龙哥做黑社会很久了，从小弟直到大哥，自己一个拳头一道疤这么混起来的，上车前在城里开一家典当行，平时是香车美女，好不风光。
他为人很讲义气，就像郭德纲大师描述过的那样——客客气气的，组织性纪律性很强，什么事都帮得了你，所以很得人心，但因为做的事情见不得光，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营生，始终是个亦庄亦邪的角色。
虽然是黑社会，坐牢的时间比自由的时间长得多，但居然在自由身时，于百忙之中因为举报毒贩，获得过见义勇为的优秀市民奖励——一份奖状外加奖金五百元。
虽然这钱不够龙哥使，但龙哥仍然笑盈盈地亲自去领奖，据说当时台下给他拍照的小弟比当地媒体还要多。
我回想起以前，一同来到这里的人有很多，虽然大家互相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彼此是怎么来的，在什么时间和以什么方式来的，但是说出来的最后经历居然都差不多……
你还记得出事前那晚的两个月亮么……
我看到你听我经历时的眼神，早已司空见惯了，我以前也是那样地诧异，但现在心里却很平静。
大家就这样，共生在这车上，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绝望的夜晚。
没过多久，都发现，在这里，即使在怪物的攻击下侥幸活下来，人还是会饿，会饿死的！这里并不是地狱，人还需要五谷。
前些时候，来车厢里的人数量不断上升，车厢越来越拥挤。
一开始，龙哥会收集新来的人的食物，按需求分发给大家——假如新人带有的话，后来人越来越多，龙哥和他的几个小弟们削减了食物的供应。
每天那么点干粮，这tm根本吃不饱，好吗？
你要知道，对于一个每天要进行大量关于逃出生天思考和应付各种怪物的人来说，这点食物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最基本的体能，甚至无法使他活下去！
于是，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发现了方便面的巨大经济价值和特征:“能长期储存，可以满足需要，并且绝对保值。”Come on，这简直就是列车的经济学啊……
它是人们新的能量来源，方便面以廉价、可口、高热量、饱腹感强等优势在列车中的需求量逐渐增加，价值也顺势走高，成为新的“货币”，要知道LV和金钱在这车厢里比起方便面根本就是没人要的垃圾货。
“所以，你就成了新的列车之王了？”
“成个毛的王，老子成了人见人欺的傻逼。”
“……”
“不然你以为龙哥干嘛打我，就是因为我方便面带的最多啊！！”
“……”
”在列车上，所有人都把方便面称为汤，他们说在列车中所有东西都是要用钱买的——毕竟大家还是需要一些东西来麻醉自己。
那个时候，一个可以玩俄罗斯方块的网红手机壳子，竟然有人用价值几十万的钻石戒指来交换。
手机壳拥有者拒绝接受，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买卖干得不好，而是始终相信自己能出去，要给自己留一点念想……
汤是唯一可以当钱使的东西，有了它你可以用来交换其他任何东西。
比如其它的食品、巧克力，服装、卫生用品，甚至是清理脏污的服务——毕竟来这里的人，干什么的都有，身上带着什么的都有……你还可以拿来赌博，在这里任何事情人们都可以用方便面来搞定。
方便面比香烟更吃香，因为这没有火……
龙哥和自己人定下来约定俗成的基本汇率为：十包方便面在里面能换一件貂皮大衣（虽然在这里穿个貂没有什么卵用，但这是这里东北女人们的精神图腾，那么这就是超过1:22000的暴利呀！方便面成了整个货币体系象牙塔中的尖货。
你之前可以不喜欢方便面，但在这里，你必须食用它们。
在列车里，方便面就是钱，就是命。
龙哥控制了几乎所有的生意。虽身在车上，但他认为在里面比毒品更好的生意是方便面，而且他坚信自己可以出去，并且不认为这里比监狱差多少。
他一手遮天，在列车上的生意四通八达如日中天，他掌控着方便面兑换其他商品的汇率，是他打造了车上的布雷顿森林体系……
没办法，在这里你必须认为，方便面是有溢价的。
你要搞清楚，人命是会贬值的，而方便面从来都不会。”
龙哥的面
第五夜 鬼市
1.
“有一天，列车很诡异，行驶的方向上没有见到任何的怪物，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很惊愕，尤其奇怪的是……列车的旁边出现了另外一条轨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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