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睁着漆黑的眼,惊讶的看着眼前——空空如也。
那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然而:
空旷的草地上,微微的风轻轻吹拂,空气里浸润着黄昏之时白昼与黑夜交替的凉意。含着清露的叶尖在晚霞的余晖中小幅度的摇摆着,些许不知名的飞虫胡乱飞舞......这里的视野广阔得就像未开发的郊野,没有丝毫人类涉足甚至居住的痕迹。
但是,怎么会呢?这个她居住了十七年的地方其实是不存在的?这真好笑,昨天早上爷爷威严的样貌还异常清晰的刻画在脑海里,而且,别说爷爷了,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行她都是熟悉无比的。
她家虽是单门独户且有院落,可是周围的邻居是怎样的,哪个比较抠门哪个比较和善哪家喜欢宠物,哪家嫉恶如仇.....又是便利店在哪里,门卫今天有没有打瞌睡,小区的椴树上,是不是又有小猫下不来而委屈的呜咽——那些往日的场景悉数涌现,每一个细节都是鲜活而清晰无比的,所以不可能她的过往的一切都是幻觉。
没得不只是她家,还有整整一个小区的人啊!
难道说是走错了地方?但是,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她家啊,几乎每天回去都要走一趟的地方,怎么会说走错就走错?迷糊如她,自己的家啊,说闭着眼睛都能摸回来也不为过,又怎么会走错?
但是此刻眼前逼人的空旷由不得她不产生怀疑.....要不要再离开再回来一次看看?
初夏踌躇着。
虽说她的家古里古怪,可她毕竟生活了那么久的,那么久的地方,理所当然的也会有极深的感情。
可是现在,家没了,她成了无根的浮萍,无所归依。
就像一场梦,梦里有她十七年来所有的回忆与羁绊,可是现在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沫,烟消云散。
她感到阵阵的寒意。
初夏呆呆的站在一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极目远望,远望中都是清一色的荒草地,可脑海中却在依稀脑补出每一处应有的建筑和场景,极力寻找着每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却是徒劳。
却是徒劳吗?
这里明明什么也没有了,却依旧熟悉。
突然想起流澈一家早晨奇怪的言语:
“以后你就住我家吧,我的房间给你住。”
少年俊美的表情呈现出一种让人信服的认真和严肃。
“我认你做女儿吧,你当流澈的姐姐,你来保护他.....”
少年面容姣好的母亲直勾勾的看着她,语气和蔼的说着强人所难的话。
......
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那么具有明显暗示性的话......难道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那预谋者是谁?小区里其他人都怎么样了——她的爷爷现在又究竟怎么样了?初夏甩甩沉重的脑袋试图想清楚些什么,只是不觉间越想越乱,越想越可怕——结果自然是让自己变得又急又气又害怕,眼眶都已经开始氤氲起水汽了。
但是,哭有什么用?哭,是最没有用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沿着记忆中的印象,向草地中,她家的方向走去,穿过那些本应该是小区楼盘的乔木,她轻易的走到本是爷爷书房的地方。
那块草地,和其他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同,饶是初夏神经大条,也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但是,是怎样的一丝不寻常呢?
初夏极力想着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倚仗的,可怜她这个战五渣实际上一点也没学到南康家的皮毛——爷爷那么强大,却什么也不教她,却老让她冒险,多少次都快死掉,真是岂有此理,这次要是真出事儿了,也绝对是现世报!
但是,即使如此.....爷爷你一定要好好的——她本来就没多少亲人在身边,所以不管爷爷多可恶,也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努力的胡乱思考中,初夏终于灵机一闪,想起自己唯一会的两个技能,阴阳眼和昨天刚刚发掘的狗屎血虫之技能.....
阴阳眼嘛,早就开了,一直没来得及再封印,而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也没注意有没有彼岸生物譬如幽灵鬼怪什么的而直接到家,现在朝四周看来,这片草地居然干净的很,一点邪祟之物也没有——这是不寻常的,任何地方都该有点鬼魅精灵的,哪怕是闹市,也多有幽灵参杂其间,更何况是无主的野外——而这里,这个名为野外的地方却干净得就像寺庙教堂一样,而这里能这么干净肯定是经过净化的,又或者,这里藏着什么可以使彼岸生物退避三舍的东西。
初夏盯着脚下这块本是爷爷书房的地方,迟疑了一会,一咬牙,皱眉咬破手指,嫣红的血珠很快冒出来,而后初夏用力一挤,血珠变成血流源源不断的留下来,而当鲜血滴落土地,殷红变成了猩红,液体成了软体的红色细虫,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噬咬着这些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草地。
她不知道这些血虫能咬出什么东西来,可是现在,这是她唯一可以动用的能力,想着以后再解决这个属性不明的技能,现在,她要静静等待,一个可能存在的未知的结果。
神经略略的放松,可是就在初夏意义不明的不断让血虫啃草时,之前在流澈家感受到的那种窥视感又来了。
比之之前的浅淡和或多或少的隐逸,现在这股被监视感更加明显,那个在暗中窥视她的人到此刻似乎都懒怠掩饰,气息嚣张得不得了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她发不发现了。初夏暗暗爆粗,现在细想,似乎有个人正一路窥视她而来的!
很显然的来者不善,而那个窥视她的人,和这里的变化是不是又有什么联系?
正思考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灾祸,而地下血虫啃噬过的绿草陡然萎靡,这种萎靡是连锁性的,刹那间眼前所有的植株都枯萎得不像样子,而一旦植株完全枯萎,便立马悬浮空中不断聚集,枯草团络绎不绝的朝着初夏站着的地方凝聚成球状,当整片草地彻底荒芜,初夏放出的血也恶心的有扭动着自动回复到她的伤口里(看来她的血液是可以回收的),她看见眼前的这个枯草球十分诡异的悬浮在眼前,正待仔细研究一下它悬浮的机理,这个草球居然瞬间自燃变小,黑色的灰烬飘飞,初夏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白色宣纸字条!
那字条上的字呈小篆体.....很显然以她的智商根本看不懂,但是,字迹是熟悉的,那是爷爷的字迹——她将手伸之半空,想要拿到它看个究竟。而宣纸条周身乍现金芒,就在初夏眼皮子底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初夏身后飞去——
真真是奇了怪了。
在身后的巨大吸力以及,那双一直窥视着她的眼睛。
初夏转过身去。
一个一席素色道袍的青年正笔挺的立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而那张宣纸字条就这么被吸至他修长匀称的手上。
初夏讷讷的站着,一手掐着自己的伤口,准备万一发生什么情况,就放血救命。
而青年旁若无人的拿着刚刚抢来的东西在细细观察着,他黑色的眼眸中流动银芒,瞳仁竖起得像妖怪一样——但是,却意外的好看。
似乎反派都是有一副好皮相,初夏心想,比如奈落,比如雨花田,比如眼前的这个道士:
鸦黑的长发一部分被随意束成道士髻,另一部分慵懒的披散着;额间一块天青色流丝碎金玉抹额,点缀在他那张棱角分明且过分白皙的脸上,为他增色了许多说不清的贵气;长挑的剑眉下黑眸深邃迷人,而这眸中是有怎样的深渊与羁绊?他看着你,冷漠又疏离,却又好似已经洞穿你的魂灵;鼻梁高挺,像希腊最美的雕塑品,薄唇轻抿,定是抿着许多不当说的秘密.....
而这美得几近空灵的脸又是配着一副健硕欣长的身材,目测至少一米八三吧,素色长袍和他手中拂尘一起迎风飘飒,腰间系一绿色丝绦,配一流苏玉佩.......
初夏看他,就仿佛看见了画中的仙。
瞬间秒杀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男神好不好啊!
那青年才不管初夏有多惊艳,他拂尘一抖,瞬间卷出无数狂风,裹挟着地上的烂泥败叶,直直的向初夏冲来——青年的意图很明显,随意处理了她,用风刃结果了她,或者直接用烂泥败叶憋死她,将她埋了——初夏睁大双眸,几乎脱口而出一句妈卖批,而后随即挤破伤口,瞬间无数血虫喷涌而出,她不知道面对这种攻击该怎么应对,只凭看了那么多漫画的想象,用意识将血虫编制成一张巨大的血色的网,网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细化凝结成红色血布,嗖的一下将青年甩过来的风流泥叶包裹,再狠狠的丢过去!
他轻易闪开。
发现初夏居然有反抗的力量,道士这才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纤弱的少女,而他一看她,初夏就立刻反应过来——就是这样的目光,从流澈家开始一直尾随到现在的就是这个人!
这么说,偷窥狂就是这个富有禁欲气息的帅哥哥?啊,不对,是帅道士。
想到不是猥琐大叔,而是这样一个正气凌然的,年轻貌美的帅道士,初夏莫名舒服了许多,恐惧感和憋屈感瞬间消了一半。
“快把爷爷给我的字条给我!”初夏大声吼道,却因为这次紧急发挥而失血过多显得面色苍白憔悴,这个从她身体里流出的恶心软体虫子,多少次救了她的命.....
道士不理她,口中念诀,周身金芒流转,脚下凭空出现一个九宫八卦阵飞速旋转,而他拿在手上的纸条也蓦地燃烧起蓝色的火焰——蓝色的火焰温度是更高的灼热,而道士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待宣纸燃尽,蓝焰大炽,他的手中蓦然出现一把通体银白的利剑!
“这是.......”初夏吃惊的看着这一切,脑海也在飞速的旋转,这把剑,让她非常的熟悉。
“白起剑。”年轻的道士看向她,声音清冷动听:“大概这就是南康家偷盗的秘宝了.....”亦是他此行的目的。
“你瞎说!我才不会偷东西!我爷爷也不会偷!南康家的人都是好样的!这根本是我爷爷留下来让我找他的线索,你这个牛鼻子快还给我!”初夏急了,向那个道士冲过来,一拳打过来,道士居然也不躲闪——因为根本不疼,即使初夏使了吃奶的劲儿,还有满满的怒气值加成,可是,他不疼。
所以,他都不屑于躲。
“这一拳,让你打,算是你帮我带路找到白起剑的回报,至于你说的南康家不会偷东西?”道士轻蔑的笑了,那笑容亦是无比的清冷,也满含着强者对弱者的嘲讽:“那为何这个传说中的南康藏身之处现如今已经空无一人?怕是知道我青宇观的人来要会自己的东西了,而先逃了不是?”
“不是的!”初夏摇头,而在道士逼人的目光中,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撒谎——道士一身正气,而自己事实上也根本搞不清状况,南康家的人究竟有没有偷青宇观的东西,但是她知道偷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承认了,谁知道眼前这个帅道士会怎样的弄死她,更何况,她莫名的不想在帅哥面前落下偷东西这种人品恶劣的坏印象。
所以她不断的否认,又适时的挤出几点泪花——实际上拉近距离后,初夏完全被道士放大了的精致五官迷得不要不要的,他一颦一笑一怒一嗔都是比那些女人,大明星都好看的许多,那种脱俗的美,不食人间烟火,宛若天人,大概也只有长期养在高山大川,浸淫宗教的人才有的气质吧,初夏居然已经忘记了恐惧,也不计较这家伙一直尾随自己到自己家还拿了自己寻找爷爷的唯一线索——
——她突然色胆包天,趁近身一拳的这个机会,狠狠的摸了一把这道士的腹肌!
哦~有八块呢~手感很好哦~
“南康家是清白的!我一定会证明的!”初夏道:“然后,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道士斜眼看她,像看到怪物般突然后退,瞬间距离她八尺远,他神情异常,嫩白的脸蛋莫名红晕......哎呀真是,太可爱了!
某道士惊恐,某弱女色咪咪的看着一下子跳出近乎一丈远的他。
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后会无期!”道士攥紧长剑,急急的离开,显得意外的狼狈,——他果然是不近女色的道士啊~临末四围又空谷回音出他的声音,这应该是他原本要说的正事:“太上有云,不滥杀无辜,给汝机会证明南康之清白,否则,我青宇观将全面清剿南康家,连同你,一起,杀无赦!”
“哦。”初夏懒懒的应答,回味了一番手中良好的触感,良久,才反应过来她自己的正事:
还有谁比她更悲催吗?!
家不见了,爷爷不见了,爷爷留有线索的字条被烧了,原本是她先找到的白起剑被抢走了,还说是自己家偷的.......
唯一的收获,摸了一把道士哥哥的腹肌嘿~
突然想起一句话,始于颜值,忠于才华.......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点点可能?脑海里突然无限遐想啊,充满少女的粉色。
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夜晚的凉风,吹得她瑟瑟的颤抖,今晚注定是个寒冷之夜。其他人此刻应该早就回到温暖的家里,在休息了吧,可是,她已经没地方住了。
那么,走吧,去流澈家寄人篱下,顺便问清楚一些事,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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