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穿透过层层密布的硝酸云雾来到了这坡路脚下,那是一条登天的路,也是一条回家的路,绕过旋转的坡路,一片万家灯火的景象将会向你扑来暖意,这便是生我养我的土地。
村落如果是片盆地,形状就会特别好看,若是盆地的周围再阶梯式的围起村户,那将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村落。我就出生在这么一个地方,这条登天的坡路尽头便是村口,村口的白天永远是女人和老人的天下,总能听到七嘴八舌的零碎鸡毛,有时那种窃狠狠的眼神,会生扒了所有进村的车辆和行人,一个也不会落下。到了晚上,这里便成了男人们的天下,小卖部门口的麻将桌上,烟雾缭绕,媳妇们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角看着男人手中的牌,骂骂咧咧,孩子和狗疯跑在一旁,蚊蝇飞舞在头顶的罩灯上,人们总喜欢将麻将重重的摔在桌布上,无论是胡了还是诈胡了,貌似对麻将行凶斗狠就可以时来运转一样,就这么熙熙攘攘,一惊一乍的一直持续到半夜,直到半山腰上那家大户将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都熄灭,人群才渐渐散去,赢了的那位丢下两块电费,买包平日里不舍买的香烟,哼着小曲儿,洋洋洒洒的隐现在远处的夜里。
我对这村口的一角一落太过熟悉,熟悉到下雨天哪里会有积水,路旁的板凳归属谁家的地步,可能我对这片土地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无论年代怎样更迭,任它怎样变化,都不会改写我对它的记忆孤本,更何况我在那个小卖部门前熬了十来年的麻将夜,那时候我的身体还很小,爸爸就像抗沙袋一样,每晚给我扛回家去,我特别喜欢闻爸爸背上那种烟油和汗渍混合的味道,那种味道有种将肩膀变大变厚的魔力,趴在上面特别踏实,此时的怀念是一溜醋,酸了鼻尖儿,让心生疼。
梦里的我站在村口,看不清楚围墙上得标语写的什么,一会儿是蓝一会儿是红,一会儿是计划生育一会儿又是国富民强的。墙角的石头上坐着一位老妇人,夹杂着黑丝的银发整齐的落在肩头,黑卡子将耳边的碎发别于一边,两个大眼袋装着惆怅耷拉在脸颊上,胳膊肘挽起浅蓝格子的确凉,松垮的皮像是融化的胶一样瘫在骨头上,垂垂欲滴。此时天空瞬间明朗起来,知了唧唧的叫来了夏天,炎炎烈日下,她开始变得黝黑,变得衰老,变得迷茫,一会儿,她望见了我,脸上顿时扬起慈眉善目,呼唤着我,我便走到她身旁坐下,听她讲述了一段发生在饥馑年代里沉甸甸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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