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周末,我变成了穷光蛋,心里非常烦躁。雪娇早已出院,住在她二姐夫家里。二表姐和二姐夫对于我和雪娇的事情是不赞同的,可是碍于舅母的脸面,也没有直接表示反对。但他们对我是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二姐夫家的居住条件有限,雪娇出院以后,舅母就回老家去了,把雪娇托付给他们照顾。舅母一走,他们对我的态度更冷淡了。
那天雪娇复查以后,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大家都很开心,决定做一桌好菜庆祝一下。下午我和二姐夫去农贸市场买菜,在挤公交车的时候,我终于不省人事,晕倒了。
二姐夫把我送去医院,医生说没事,精神压力太大,血糖有些低,虚脱了。得知我没事,二姐夫便走了。我没钱输液体,只好自己回去了。
我有些头晕,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简直辨不清方向。所有的人看上去都是一个面孔。走了好久也看不到我想看到的人。二姐夫的冷漠让我无比气愤,自尊心像千钧之一发,紧绷着。我想过离开他们,但我的不辞而别对于雪娇来讲是不公平的。她是我唯一的牵挂,我的救命稻草。为了她,我像狗一样流浪而招来棍棒也在所不辞。我还是默默走回了二姐夫家里。
晚上,雪娇知道我晕倒的事情后,从药店买来了葡萄糖和维生素,帮我打点滴,再三叮咛我,输完了就叫她来拔针头。
二表姐和二姐夫有意不让雪娇跟我待在一起。
我很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四周阒无声息,只有钟表咔咔的声音。客厅的小灯亮着,等我渐渐地恢复了视力,我突然发现药瓶子里有半瓶子血,吓了一跳。我没敢动弹,努力回想了自己无偿献血的经历,献一次血抽的血量跟眼前的差不多。所以根据逻辑推理,我不会死。于是我一狠心把针头拔了下来,紧紧地按住了手背上的针孔。
我关上灯,虽然非常疲惫,却再也睡不着,双手捂着脸委屈地哭了起来。后来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却突然释然了。
次日雪娇知道了此事,埋怨她二姐和二姐夫,跟他们闹别扭。最后他俩无奈,转身来求我去劝雪娇。我劝了好久,雪娇才终于答应留下来继续看病。
雪娇的病断断续续治疗了半年才好。家里的噩耗又来了。
接到父亲的电话,我很感意外,而父亲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你爷爷不行了,想见你,赶紧回家。”
我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膝下的一群儿女围着爷爷的屋子团团转。我被四叔领到了爷爷的门前。四叔一再交代我:千万别哭。
看到爷爷奄奄一息地躺在炕上,高大的身形缩成小小的一团,我强忍着悲痛的泪水。爷爷的双眼深得像两口古井,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我。爷爷示意我靠近他坐下来,声音微弱地问我:“大龙,你有没有别的女朋友,带给我看看。”
本来为了让爷爷走得安心,我应该撒谎说有的。可面对爷爷的是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又怎么会想到撒谎呢?
“没有。”
“你出去吧。去,去吧。”爷爷转动了眼珠子,不再看我。我整个人瞬间被一片虚空刷成了死白,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色彩。
我“嗯”了一声,心里非常舍不得,却不得不照爷爷所说的去做。
出门之后,我差点就哭出声来,立刻被叔叔们制止了。因为他们相信:人还没走,哭是不吉利的。
交代完后事,爷爷就走了,走得那么突然,又带着一些遗憾。
爷爷的葬礼上,我哭晕了几次,我后悔当时没有向爷爷撒谎,我后悔这些年没有好好陪陪爷爷,我后悔和雪娇的恋情伤害了爷爷,我后悔……
办完爷爷的葬礼,我又回去上学了。临走之前,四叔找我谈了话。
“你父亲早就托我找你谈谈,可是工作忙,一直没顾上。其实我想说的也不多,就给你讲三个事。第一呢,你爷爷走得时候,叮嘱我帮你谋个好的前途。就当是完成老人家的遗愿吧,你以后怎么成长,我会一直盯着你。你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会帮你。第二呢,在你和招弟的事情上,我希望你能听你父亲的。当然了,这仅仅只是我的希望,至于你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第三呢,这儿有两千块钱,算是我作为叔叔对你考上大学的一点祝贺。本来上次打算给你的,有事耽误了。”
说完四叔把一个信封递给我,我迟疑着没有接。
“怎么,嫌少还是……”
“不是,不是。四叔,我不能……”
“拿着。”四叔把信封塞到我手上,“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了,怎么女孩子家家的?你四叔挣的钱不多,给侄子点零花钱还是有的。”
告别了四叔,我含着泪踏上了返校的列车。我不想拿四叔的钱,我害怕欠四叔的恩情。这么多的恩情就像一根一根的绳索,试图拉住一匹脱缰的野马。绳索越多,马越吃力。马会流血、会燃烧、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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