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在建立一个图像系统,类比于物理或数学体系,它是【常数-公式-系统】这样逐级建构的思路。先发现宇宙常数,比如普朗克常量、重力、光速;然后推演、总结出规律、逻辑关系,就是公式,比如 E=mc²;最后再由常数和公式建构起一个系统,比如相对论、数论,系统里包括了结构、矛盾以及不确定性。
博斯建构的图像系统也遵循【常数-公式-系统】这样的过程。对于博斯的图像常数,分为四类:第一类是人的状态常数,包括愚人、圣徒、骗子和创造者(清醒者)。第二类是怪物志,包括真实的异域的动植物和想象的怪物。第三类是场所(景观)的常数,包括花园、水池、泉和塔。第四类是化学实验仪器,包括玻璃球、蒸馏器、试管等。
图像公式,是发现某几个图像常数间的组合关系、距离、对比等规律。比如独角兽这个常数,当它单独出现,它可能是在普利尼《自然史》的公式中,只是源自罗马的一种无法活捉的异兽;但当它与水池共同出现时,就代入到《野兽的史诗》公式中,呈现出它能净化水源、净化被玷污的精神的特性;而当它与水池、水中的女性三者共同出现时,它又呈现出自身或神话系统给它的矛盾性,一方面它是净化的原力,另一方面它会被处女的乳香吸引,被欲望捕获,与处女亲昵,这也是唯一对它起作用的诱饵。
而当独角兽与飞鸟、上帝或少年在一起时,它就被置于基督教的图像公式中,象征圣子耶稣,而飞鸟象征圣灵。但正如净化与处女诱惑这对矛盾,独角兽的另一种矛盾属性是,如果它出现在地狱或魔鬼出没的场所,它又被代入14世纪《古毕欧动物故事寓言集》中,凸显邪恶的元素,象征魔鬼或邪恶的强大力量。
因此,常数要用在公式里,而公式要放进系统里,才能看见它所在的结构性答案。在“屏风与镜”的图像范式部分,通过分析《法国大使》、《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乌尔比诺的维纳斯》和《勘书图》,来探索结构的效用和对图像的引导。那什么是系统,系统包括结构,还要包括结构的例外和系统自身的矛盾,以及不确定性。就像生态系统,那些例外和变异是进化的材料,而不确定性是进化保有的动力。一个过于稳定、完全、不容有失的系统,极其脆弱,对环境和时间都不耐受。
对时间不耐受,即它所包含的图像和逻辑关系以及价值判断,只能在很短的时期内成立,一旦超过那个特定时段,它就失去观看和存在的延展性。相反,对时间有耐受性的反脆弱的系统,在它诞生的初始阶段,对它的误解可能多过理解,但是又无法推翻或消灭它,就是看不惯又弄不死,尝一尝有点意思又不那么喜欢。所以它可以在时间里活下来,经过不同的年代、不同的人不断地咀嚼,就像地下油田那样,终于有一天,勘探、钻井、炼油的设备和技术都具备了,对原油的需求也被时间催动出来。就这样,一个反脆弱的图像系统将成为重要资源。
就像杨德昌,他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一》在十几、二十年后才找到它的时空和观众。所以《十年,再见杨德昌》的纪录片中说,对于台湾,杨德昌拍了一部二十年后看的电影,时代慢慢追上了他。
梦觉图像学286我们遗忘在身后的时间越久远,召唤我们回归的声音越难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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