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影儿
风吹过来,扑面而来一阵清甜的花香,那么熟悉。
她静静地沿着田埂继续往前,远处如粉色云彩般的桃林映入眼帘,唤起她心底深处的记忆。
一个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走在田埂上,偶尔弯腰采摘路边的花花草草。
清风徐来,小女孩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闭上眼,深嗅了一下,然后睁开圆圆的大眼睛,片刻笑成了月牙儿,亮晶晶的似有星辰,她撒开腿欢快地往花开的地方跑去,后面跟着一条通体墨黑的小奶狗。
“黑豹,黑豹!你瞧,我们才离开几天,桃花全开了啦!” 她指着映入眼帘的一排粉色的桃树,兴奋地说。
小奶狗“汪汪”两声,围着自己的小主人打转,然后撒腿往桃花掩映的房屋跑去。
“黑豹,等我,等我!”一人一狗,欢快的跑进桃花朵朵开的院子。
“哇哦!下花瓣雨了,粉色的花瓣雨!”女孩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惊起院落里的两只雀鸟,扑扇着翅膀飞向远处的梨树,片片洁白的梨花如雪花般飘落。
“花仙子,我是花仙子,美丽的花仙子!”女孩随风而舞,片片粉色的花瓣飘落在她仰望的清秀脸庞,乌黑的发间,粉色的外衣上。远远望去,还真的像粉色的桃花小仙子。
“米粒儿,你回来啦!”屋子里跑出来一个比女孩约莫大两三岁的男孩,“真好看!”男孩看着在花瓣雨里舞动的女孩,笑弯了眼,婴儿肥的脸上印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谷子哥,谷子哥!”小米粒轻快地跑向男孩,一只手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子,“这是给你的。”
“一起吃!”男孩放开女孩的小手,剥开一颗糖,喂给女孩,然后又剥了一颗,塞进自己的嘴里,甜甜地笑着。
“甜吗?好吃么?”女孩仰着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
“还吃呢,很甜!”男孩笑着回答,还不忘砸吧一下嘴,舔舔小舌头。
小女孩满意地点点头,又拉起女孩的手。
“谷子哥,我们去捡桃花花瓣吧,捡多多的,让婶婶给我们做桃花饼吃。”
“好,那我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个簸箕来。” 男孩说完,转身跑回屋里,取了簸箕,牵着女孩走向院子深处桃花最多的地方。
“谷子哥,好多天不见,你想我了没。”
“想,想了!”小男孩羞红了脸,说话有点不利索,眼里依然带笑。
“我可想你了。姥姥要留我多住几天的,我想你了,就让幺舅送我回来了。”
六岁的她,只知道谷子哥对她最好,比姥姥还好。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日子,只有谷子哥陪在她身边,晚上给她讲故事,早上喊她起床一起吃早饭,下午还教她识字看书。好吃的也留给她,自己不舍得吃。
反正,自她懂事开始,谷子哥一直陪着她,照顾她。还有谷子哥的妈妈,也将她视为己出,从不把她当外人。
“谷子哥,你长大了,会离开我吗?”女孩一边捡着花瓣,一边问。因为她想起姥姥跟她说,谷子哥长大了要娶媳妇,娶了媳妇就要跟媳妇过,她和谷子哥总有一天不能在一起。
“不会!米粒儿在哪儿,谷子哥就在哪儿。”男孩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问,但他很坚定地回答了女孩,他看到女孩眼泪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因她垂下头,没看真切。
“谷子哥说话要算数。”女孩瓮声瓮气地说。
“算数,算数的。”听到男孩清脆的回答,女孩会心地笑了。
之后的许多年,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收集桃花花瓣,一起跟着婶子做桃花饼,一起摘桃吃桃卖桃,直到有一天,婶子病了,谷子哥不得不缀学,跟着他家亲戚到外地务工。
那一年,她十四,他十七。她初中,他高中。
他离开的时候,也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怕她伤心,他没有告诉她,早上还照常骑自行车送她到校门口,看她和同学说笑着进了校门才转身回家,拿上行李,在一片花瓣雨中,一个人离开了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院子。
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书桌上的信件,哭成了泪人,然后看着院里飘飞的粉红花瓣默默流泪。
中考刚结束,她的爸爸妈妈来到了院子,带了一笔钱给婶子,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她以为男孩能回来继续读高中,实现他的理想。
可是,他没有回来,她却被要求跟着爸妈到城里去读高中。她知道爸妈是为她好,可是,她舍不下她的谷子哥,舍不下满园桃树的院子。
离开时,她带走了一大袋子桃子,还有一张谷子哥刚入高中时的照片。
城里的高中,节奏很快,她每天有做不完的功课,背不完的书,谷子哥的书信是她唯一的慰籍。
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要考上他工作所在的城市。可是,当她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又离开南下了。
大学的时候,他的消息越来越少,偶尔一封,也只三言两语。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可触及。
一晃又几年过去,记忆中的桃花林每每出现在梦境,还是少时那般美好。只是,出现在桃林里的那个人,朦朦胧胧地,怎么也看不清。
好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也好多年不曾回到小院。想念小院里的日子,更想念小院里的人。
她安排好工作,休了年假,几经周转,终于站到了想念多年的小院面前。
近乡情怯吗?
站在小院门口,望着满院随风飘舞的粉色花瓣,她踟蹰不前了。
她多想,那个熟悉的身影会突然从屋子里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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