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丽娘家是外地的,和丈夫李斌相识是在医院照顾各自生病的母亲,彼此有好感,两个母亲撺辍而成的。
两人结婚后住处离公婆家很近,与公婆相处融洽。文丽的女儿十岁的时候,常年在外地的小叔子领个河北姑娘回来了,说是要结婚。
文丽公婆给两人办了婚礼,又拿了一大笔钱回河北了。
后来,小叔子说在河北小叔子媳妇娘家那里盖了房子。
文丽还有个小姑子在附近居住,因为老两口自小就溺爱,养成了娇里娇气的毛病,啥活也不会干,但是好在铁路有个正式工作,老公也比较体贴。
婆婆一直身体病歪歪的,公爹不太会做家务,家里乱糟糟的。那时文丽和李斌在市场开面食店,每天忙忙碌碌。文丽经常下午蹬车子匆忙赶去公婆家,给公婆收拾屋子,再给做顿饭。
渐渐的,婆婆双腿无法行走,需要轮椅出行,文丽两头跑,累得要命,小姑子啥活也指不上,文丽有时候就抱怨几句,公公不太高兴,就打电话和河北的小叔子诉苦。
有一天晚上,文丽都要睡觉了,忽然听见有人“咣咣”踹门。
平房大门大抵如此文丽喊了一声:“谁呀?手不好使了?”
一个女声高声说:“嫂子,你开门我和你好好说说,因为啥不伺候老人呐?”
文丽一听,这不是小叔子媳妇秀娟吗?啥时候回来的?她有点懵,但是她赶紧开门,还没说话,就见秀娟气冲冲的说:“你当大的,又在老人跟前住,老人舍近求远的让我们回来伺候,你不嫌丢人啊?”
文丽气冲脑门,说:“你别在我家装腔作势充当孝子,你知道啥情况就来训我,能不能伺候老人天长日久看。走,去公婆家掰扯,谁说的啥话拿桌面上来,跟我叫唤啥?”
两人一路吵闹,惊动了左邻右舍,许多人或远或近的听声、打探。
文丽老公和小叔子都跑出来拉着各自的媳妇回去。
秀娟一甩手挣脱开小叔子,抬手迅速的给了小叔子一耳光。
大家都愣了几秒钟,小叔子也没敢还手,仍然用力的抱着她往回推。
他们这是第二次回来,上次是结婚,没呆几天,文丽直觉她厉害,没想到这么蛮横!
文丽冷笑一声,推开她老公,往公婆家走。
文丽老公生性老实,但是她绝不会在外面给他难堪;他轻易地也不惹文丽,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一下。
人高马大的小叔子抱着秀娟往公婆家推,看见文丽进了公婆家,一时进退两难,只好安抚撒泼的秀娟。
公婆在炕上坐着,麻木的听着外面的吵闹。
文丽问公爹:“爸,你说句公道话,这些年我对你和我妈咋样?小姑子又做了什么?你平白无故的冤枉我,你是长辈,说话也得对得起良心。左邻右舍都在,秀娟作威作福的踹我家门,咱们到外边说道说道,让大家评评理!”
公爹低着头不说话,文丽不想被冤枉,正要再呲哒公爹几句,婆婆轻声说:“丽呀,委屈你了,人老了,常常身不由己的犯糊涂,你看在咱娘俩的情分上,别往前赶了。秀娟那个性子在这呆不长。这些年净你受累了,你也歇歇,她不高调来孝顺我们吗?看她能装几天?”
婆婆眼泪汪汪的叨咕着。公爹原来是市里的领导,现在每天推着轮椅带婆婆去外边晒太阳,曾经是当兵出身,腰板挺直、衣着利索的公爹苍老而又狼狈。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
文丽平白的觉得愧疚。
她答应一声,对公婆说:“那我回去了。”
门外秀娟还在甩威风。
文丽停了一下,说:“大城市来的媳妇,从今往后公婆就你伺候了,烙饼还得翻翻个,我也歇歇了,看你的表现了。”
秀娟“嗷嗷”的喊:“不行走,开个家庭会议,孝顺老人,人人有责,你别躲清净!”
文丽冷笑着说:“我伺候五年了,你伺候五个月再说。我可不在这看你耍猴!”
最后一句话激怒了秀娟,她一下子挣脱开小叔子,来追文丽,被小叔子紧追几步,又抱住了。
文丽停下脚步,转身对秀娟说:“咋的,你想打我啊?看你那小身板子吧,跟我动手,别伤着你,我从小就在市场上混,最喜欢的就是打架,要不咱俩练练?
秀娟再没潮楞文丽,文丽信步的回家了。”
别看秀娟孝顺老人嘴上叫的欢,到了生活上,为婆婆洗涮、收拾家务,她一天也干不了,嫌婆婆有味,每天在她屋子里不出来。小叔子帮着老爹照顾老妈。
小姑子看不下去,叨咕几回,惹怒了秀娟,被她拽着小姑子的头发摔倒在地,连抓带挠,小姑子护着脸才没被破相。
而这个战事就发生在老两口面前,老两口却没有一点威慑力去镇住秀娟。
小姑子一气之下再不回娘家了,她来找文丽哭诉,文丽只是笑笑,仍然忙碌着蒸馒头、烤饼、答对顾客。
小姑子哭啼啼的走了。
秀娟在公婆家呆了十多天,觉得很无聊,就找了一个宾馆房嫂的活,经常的不在家。
又折腾两个多月,她忽然回河北了。然后给小叔子打电话,说是儿子病了,让他回去。小叔子回去一周后回来了,告诉家人他离婚了,净身出户,光杆一人回来了。
公爹当初为了给儿子建房子,倾其所有,现如今儿子一无所有,只能在爹妈家落脚。公爹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医院。
文丽撂下买卖去照顾公婆,公爹出院后彻底卧床,都不如生病多年的婆婆还能坐轮椅出行。
文丽的商铺改建被废除了,文丽就回来照顾公婆。
小叔子四处打工,居无定所的漂泊半年后回来对文丽和老公说:“哥、嫂子,以后我伺候爸妈,不劳你们操心了。”
文丽常年劳作,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和心脏病,也想歇歇,就没和他计较。
小叔子接手照顾公婆,换了门钥匙,公婆的工资一律他管理。
文丽很生气,但是公婆不发表意见,文丽也没办法。只能年节的去看看公婆,平时做点好吃的敲开门送进去。
一年后,公爹去世了,身体瘦的脱相,头发长指甲长,去送行的亲人看到老爷子的落魄像,心酸流泪。
有长辈就动员文丽去伺候婆婆,文丽答应了。但是小叔子不同意。他卖了爹妈的房子,又加上老爹四十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高层楼房,搬进去了。
他又垄断了老妈的工资,白天给老妈穿上尿不湿,旁边摆着剩饭。
老妈饿了就自己吃凉饭,渴了,桌子上有凉开水。
文丽每个月去一趟,给理发、擦洗身体。
婆婆一看见文丽就乐,张罗打麻将。文丽就喊来小姑子,四个人玩一会儿,文丽多半是收拾屋子,可是用不上十天半个月,屋子又恢复原样。
文丽对小叔子说:“你给我把钥匙,我没事的时候来收拾收拾屋子,给妈妈洗洗澡。”
小叔子敷衍着岔过去话题;文丽又去和小姑子说。小姑子说:“嫂子,你身体也不好,让他自己伺候妈吧,咱们不和他争,他一个人日子不好过。”
文丽很生气,这是怕我和他抢妈的工资啊。
文丽再不说什么。
婆婆瘫痪三十多年,吃喝不定时,生命力却相当顽强,今年八十岁了,因为长期一个人在家,听力、视力都严重下降。,人也变得痴呆,文丽每次去,她也没啥反应,给吃就吃,不给也不要了。
文丽叹息着,抚摸着她萎缩的左胳膊,想起婆婆当年也是爱美的漂亮女人,现在浑身臭味,眼神混浊,双耳失聪,仿佛处在一个混沌的世界,没有痛苦,静静的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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