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外孙读古诗

 

我教外孙读古诗

  蒋鸣鸣

诗歌，被誉为文学皇冠上的明珠。外孙勇航出生数月后，我常自编自撰童诗于他耳边念叨，伴他睡眠玩耍；稍大，则抱他翻读女婿邮来的“儿童诗三百首”。

然我究非诗人，且有如录放机、手机及“启蒙号儿童智能机器人”等众多传播工具供他观看与聆听，内中不乏名诗名曲名歌名文名故事。故近两岁时，我不再逞能撰诗了，也感“儿童诗三百首”多数难于背诵，除偶尔翻翻外，我想，还得“取法乎上”。

咋办呢？

此时， 我恰好看了某名家的文章，说他从孙儿一岁半起，教其诵读古典诗词。近三岁时，孙儿已能背诵两百余首。我备受启迪，予以效仿，选择那些流传千古的名诗来。

头首诗为骆宾王的《鹅》。舅子送来一只红冠白身的鹅，老婆将其放入自家花园，系住左脚，任其一摇一摆在树下荡悠。鹅不时伸出脖颈发出悠长鸣叫。勇航瞧它微笑并学其叫声。女儿女婿跟他手机视频时，问道，鹅丽丽怎么叫呀？他扯长颈根涨红脸颊，哎哎哎地模仿，神态、声调逼真，引发俩人笑出眼泪。我趁热打铁，吟诵骆宾王的《鹅》，先念几遍，待他有了印象，再三两个字地念，“鹅鹅鹅”，他也“鹅鹅鹅”，“曲项”，他也“曲项”，“向天歌”，他也“向天歌”……数遍以后，他能口齿模糊地三个字、两个字一句慢慢念诵。从此，无论何时再读，他均能背个滴水不漏。

我惊诧其记忆力。忆己十七八岁时，晨昏夜读那套《唐诗选注》（上下册），内有三百多首。四十余年过去，我仍能背诵其中熟读过的百余首。人过中年，悟性大增，记忆减弱，一首诗哪怕诵读十遍，不久又交还给了书本。年纪小，记忆力好。至此，我明白了古人为何尊尚“童子功”——不但习武，也包括习文。

我乘势进军，有空跟他念诗。姥姥说，他是“吃新鲜饭”的，热度没几天。我回答，先莫管他，边教边看吧！起初，他兴趣颇浓，奶声奶气地背熟了七八首以五言为主、简单易记之诗，如《静夜思》、《红豆》、《春晓》、《登鹳雀楼》、《清明》等。某次去公园健身坪玩耍，与一位比他略大的男孩相见恨晚，俩人一块爬梯、一起坐溜溜板、一道荡秋千，甚为开心。年轻母亲，在孩子玩的满头大汗、痛快淋漓之际，忽叫他背《静夜思》。小孩乖乖的，忙从溜溜板上滑下，立正姿势、手放后背，昂首挺胸诵读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下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背完仍瞧着母亲，看她还有啥吩咐。母亲说，乖儿子，真不错！脸呈得意神色。我忙凑趣，说，勇航，背两首诗给阿姨听听好不好？他点点头，好！随即望着我，似乎征求该背哪首。我说，《红豆》和《清明》。他一听，“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地朗诵起来，稚声嫩气，快速念完；停顿片刻又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面对他大声自信的诵读，男孩哑口无言。其母脸色沉郁，一声不吭。他刚念完，母亲对儿子说，不早啦，我们回家吧！招呼也没打就牵走了孩子。走出数米，倒是小孩回过头来，朝勇航招手：再见！勇航一脸茫然，呆呆地答道，拜拜！见此情形，我忽生联想：时下众多年轻父母，深明育儿之紧迫且喜于人前显露教子成效，本在情理之中、无可厚非，然需放平心态，遇见强于自家者，正可激励孩子不甘人后、奋起直追。归家后，这位母亲是否会强化儿子背诗力度呢？我不得而知。

但，此事给了我信心。

我记忆衰减，昔年脱口而出的诗词，有些已背诵不全，得深化学习，巩固旧知识、增添新知识。于是，我从书柜里找出数本古代诗词选本，有空翻读；偶尔练习书法，边翻书边默写；参加某些关联不大或被人抓夫顶替的会议，我不时开启手机“百度”，边听发言，边在笔记本或记录纸上默写李白杜甫王维等人诗词。一来二去的，倒也新学或复习了不少古典诗词，垒实了教孙基础。即便有时跟他在路上朗诵，一时忘却某句，亦可翻看所携手机。

或许是古诗枯燥，或许是心不在焉，或许是新鲜感已退，你教他读诗时，他时常不理睬，甚至摇头摆手，不不不地表达抗议，应了他姥姥那句话，吃新鲜饭！知难而退？不行，我得另行设法。人上年岁，点子倒多。经过一番试验，我积累了不少方法，举例如下：

一是外出玩耍提要求。外孙最喜上街或入公园，每每吃过晚饭，他知我得空，扯住我往门外走。我开门后说，跟姥爷念首诗好不好呀？他多会爽快答应：嗯！若回复不好，我则停下脚步，说，我们不去了！他张口就哭，要去，要去！念首诗行不？我仍站立不动。他犹豫片刻，带着哭腔：好！他晓得转弯。我揩去其鼻涕眼泪，牵他行走几步后，我就念，“慈母手中线”，他跟上，“慈母手中线”！仍带哭腔；“游子身上衣”，他又跟随，“游子身上衣！”哭腔没了……念过四五遍，他记牢《游子吟》，我才笑道，好啰！他也展露笑颜。

在外行走，于背诗常有意外收获。一晚，细雨蒙蒙，忽下忽止。他不管天气好歹，吵着要出门。我只得牵他出去，在整栋宿舍长长的屋檐下来回走动。雨淅淅沥沥越下越猛，我抱他立于自家楼下，瞧着雨帘出神。忽然，我脑子一转：机会难得，切莫放过。念诗好不好呀？我问。好！他感觉无聊，答复爽快。我刚念他熟悉的诗，他就紧随我大声朗读，一首接一首的，连背七八首，仍意犹未尽。祖孙俩洪亮充沛的朗诵声流，冲破雨水的滴答声，穿透茫茫夜空。

二是看视频之前。怕他分心与坏眼，家中电视基本不开，但我手机里，储存众多动画片，如《月亮上的小白兔》、《小猴摘桃》、《会唱歌的西瓜》、《寻猫记》等。晚饭后，若天气不好呆在家，到七八点他玩玩具玩累了，会爬上我身，姥爷，我看动画片。我说，好呀，先背首诗吧！他乖乖地答应，嗯！等他将一首新诗随我念过四五遍，差不多能背诵出来，我再教他温习已学诗课。新的熟悉，旧的记牢。偶尔，他坚持看动画而不肯读诗，我也不勉强。毕竟，古诗于他而言，仍属枯燥难懂，他不反感才能坚守。违拗其意志，定然难于持久。而学习诗词，莫想一蹴而就。

三是借助手势、动作或去现场解说物事，让他逐渐领会诗的内涵，增强效果。如念到“劝君更饮一杯酒”时，我将左手窝成酒杯形状，往嘴里一倒，成饮酒状。此动作他熟悉——餐桌上我开酒瓶时，他必喊，我来！抓住酒杯看我倒，再松手瞧我喝。习惯动作一做，他“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光无故人”的声音格外响亮，且伴有饮酒姿势；读过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后，路过白石公园湖边，我指指湖里青青荷叶、粉红荷花说，这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莲叶荷花。他似懂非懂，但随即诵读起此诗来。

四是常开连接手机的“启蒙号”。我选择他已读过或背熟了的，以及未尝听过的众多古诗，趁他玩耍时播放。待或铿锵或轻盈又抑扬顿挫的男女声一起，如磁石吸铁，渐渐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他边玩玩具边跟随朗读。兴致高时，甚或放下玩具，诗朗诵到哪，他叨念到哪，不知不觉中，在我没给他半点压力情形下，他读得兴趣盎然，竟不觉枯燥乏味，专心致志程度不亚于玩玩具。

他不足两岁半，所读之诗难于理解，多凭良好记忆背诵且仅限五言、七绝，长短句更未入手。我的设想和作法是：先引发与培养起他对整齐划一、声韵入耳之诗兴趣，顺其自然不勉强。目前，所能背诵的虽不过四五十首，但足矣！入学之前，循序渐进扩大朗读面，如七言律诗、宋词；再教些儿童启蒙教材，如《三字经》、《增广贤文》、《百家姓》以及古典名篇中的短章等，为他终身学习，奠定下良好基础。

（2017年10月18日星期三草）

                 

蒋鸣鸣，男，湖南岳阳县人，湖南省作协会员，湘潭市作协副主席。散文诗歌小说曾登载于《创作与评论》、《湖南文学》、《安徽文学》、《传记与传奇》、《解放日报》、《新民晚报》、《湖南日报》等省以上报刊杂志，作品曾入选年度散文选本，获湖南省报纸副刊金奖，出版有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