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舍传来了一阵鸡鸣,天空开始破晓。平常我该起床了,可是今天我要赖床,毕竟我救了人。
那天太阳很猛,我在河边用水来驱逐贴附在我身上的炎热。比我小十一岁的同村王家儿子王二喜,在河中央时而伸出双手拍打着水面,时而从水面中探出头向空中喷水,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是在庆贺自己打败了炙热的阳光。我欣赏着他的表演,等我反应过来,才明白他是溺水了。
救了他,我那一贫如洗的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长居然用一到晚上六点就响起电流声的喇叭向全村通报了我的光荣事迹,号召全村人民向我学习。王二喜那老年得子的爹跑到我家门口,对着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我爹年久弯曲的脊背挺了起来,昂起头说:再磕一个吧,怪不吉利的。我爹嘴上说应该像雷锋同志一样做好事不留名,可每天他都要走街串巷,抽着二喜他爹送的他从没抽过的烟,挨家挨户地说,我儿子,英雄,你们的儿子哪个敢像他一样勇敢?然后自问自答,没有一个。我娘贴上了英雄母亲的标签,在一众妇女中脱颖而出成为有了威望的人。至于我,因为二喜爹送的大白兔奶糖,结交了三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哥们。
可好景不长,或许是男人们厌烦了一直在将这事挂在嘴边喋喋不休的父亲,或许是女人们厌烦了摆出高傲态度的母亲,也或许是孩子们厌烦了没有大白兔奶糖还要当头头的我。总之,人们仿佛将我们一家遗忘了。
失落感笼罩了我,就像是一个城里人凯旋归来,然而发现乡里的亲戚也看上了电视。
……
原来是王二喜说他当时太小,根本无法回忆当初的情景,并且在各方的怂恿下,得出了是我将他一脚踹下去然后良心不安才救他上来的结论。
村民感觉被骗,开始发起攻击。以王二喜他爹为首的人们砸烂了我家的缸,踩烂了我家的地,撕烂了我家的衣,他们听风就是雨。
我郁郁寡欢地躺在床板上,望着破烂的天花板,旁边一把生锈的水果刀,插在腐烂的半边苹果里。我突然想到了那三个哥们,他们是否会遵守他们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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