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 坡/图片:网络
第四章
遭拒绝伤了自尊,选辞职另求生存,
娘想儿投河自尽,爹离家远处寻亲。
夏末秋初,是长江航运的旺季。
不知什么原因,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顷刻间竟下起了大雨来。热得像蒸笼般的码头上,正在干活的工友们四处躲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使刚刚还热闹异常的码头,立刻沉寂了下来,失去了喧闹。
借此机会,文强偷偷地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悄悄离开了碼头。
文强背着行李,站在高高的江堤上,回头瞅着自己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心里异常沉重。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知道什么滋味,他坐立不安,体内又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停地涌动着。
在小雪家门口,文强正巧碰见下班回来的尚大妈。
“孩子,铺盖我给你洗,放屋里吧”!尚大妈以为文强的被褥需要拆洗,便很热情的说道。
文强没敢隐瞒,支支吾吾说道:“大妈,对不起!我……我辞职了”。 什么啊!,好好的就辞职了?大妈异常惊讶地问道。
晚上 ,尚大妈家气氛沉重,大妈仔细听完文强的解释和想法,并没过多责怪他。尚大伯和小雪也不停地劝说:“想法有道理,尊重你的选择”。文强为此感动得热泪盈眶。
文强离开家乡的第二年夏天,双目失明的老娘便去世了。那是两年前的一天早上,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欧阳老汉照例到离家很远的稻田里干农活。天还没亮,他就起床,把干粮准备好,给文强娘打过招呼,牵着牛离开了家。
午饭后,文强娘依旧拄着拐杖来廊桥上乘凉,并朝着山外的方向发呆。对儿子的过度思念,使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也就是这天,文强娘由于一时想不开,慢慢地摸索着,走下金水河堤,渐渐消失在河水深处。
当时,欧阳老汉家养的那只大黄狗——“阿黄”,看见主人向河里走去,疯了似的狂叫,在桥头与欧阳老汉家来回狂奔了数十趟,可惜家里没有一个人。
最后,‘’啊黄‘’长途奔袭五六里地,辗转几个山凹,来到了欧阳老汉做农活的地方。当欧阳老汉看见伸着舌头,喘着粗气的“阿黄”急急忙忙跑来时,他预感家里肯定是出大事了。
就在文强爹一路狂奔赶到家的时候,“阿黄”却径直先他一步冲向河滩,不顾一切朝文强娘沉没的地方游去。
此时此刻,欧阳老汉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衣服没顾上脱,就扑向河中,凭他的水性完全可以将老伴救上来,可惜已经太晚了。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体力不支,身体不停的下沉,好在乡亲们听说后,一起帮忙将欧阳老汉拉上岸,并将文强娘的尸体也打捞了上来。
当人们将文强娘抬上岸后,才发现那只忠诚的‘’啊黄‘’,漂浮在水面上,时隐时现。
欧阳老汉看着眼前这一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按照当地风俗,当天下午,文强娘的遗体就被匆匆下葬。墓地选在了距文强家不远处的那片竹林里,那只忠诚的狗――“阿黄”,也被埋在了这里。
此刻,文强的两个姐姐正守候在母亲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不停地用手向坟头上添着土,烧着纸钱,默默地尽着自己最后的孝道。
傍晚,欧阳老汉送走为文强娘送葬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后,一个人来到廊桥上,望着远处那深沉的大山和那即将恢复平静的街道,心情无比凄凉。
他又一次想起刚刚出生,还没来得及起名,便被迫丢弃在廊桥上的女儿,以及失踪两年多的儿子――文强。
江家凹的傍晚,景色异常美丽,翠绿的大巴山,在夕阳衬托下,像海市蜃楼般迷人。金水河廊桥下,河水在微风吹拂下,一派波光粼粼,像世外桃源般妖娆。
欧阳老汉对往事的回忆,多半是自责,这么多年来,他深知在对待文强娘以及孩子上,自己的过错是不可饶恕的。
特别是在遗弃四女儿问题上,都是自己过度自私的原因造成的,还有儿子的离家出走,老伴的投河自尽,这些都与自己的独断专行的脾气有关。此时此刻,欧阳老汉感觉到,他的心仿佛在流血,痛到了极点。
天渐渐黑下来,他一袋接一袋不停地抽着烟,并寻思着,只有找到儿子,才能给老伴在天之灵一个交代。于是,欧阳老汉在给老伴操办完七期祭奠后,便踏上了漫漫寻子路。
这天早晨,天阴的很重,似乎还下着蒙蒙细雨,平静的金水河上,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水面上追逐,不断泛起浑圆的涟漪,像一张网罩在河面上。欧阳老汉沿着河堤,来到文强娘坟上,按常理摆好贡品,点上香箔,情不自禁展开了对往事的回忆。
“文强娘,我对不住你呀”!说罢,便啼不成声。
停了片刻,又自言自语道:“自从你嫁到欧阳家,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文强娘!真是对不住你呀!我现在就去找咱们的孩子,我对天发誓,必须把儿子找回来,以告慰你在天之灵”。
雨似乎没有停的迹象,欧阳老汉烧完最后一叠纸钱,慢慢地站起身,向文强娘的坟头鞠了三个躬,背着行李走出了那片竹林。
雨天,山路是那样的泥泞湿滑,欧阳老汉冒着雨,跌跌撞撞向山外走去,微驼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中。
“欧阳老汉,这是要出远门吧”? 在离江家凹不远处的一个渡口,一位船夫与他打招呼道。
“是呀!可能要得些日子才能回来” 。欧阳老汉低着头回答。
“你儿子——文强,有信儿了吗”?船夫接过欧阳老汉手中的行李问道。
“有啥子信吗!我这就是去找找看,唉!这孩子打小就倔强”。欧阳老汉边说边摇头,一脸的无奈。在渡船上,欧阳老汉没心思多聊,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对岸。
欧阳老汉来到长途汽车站,坐上唯一一趟去省城的汽车,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车上人并不多,他找了个座位坐下,头感觉有点昏昏沉沉,身体很疲惫。
傍晚,汽车总算来到省城。欧阳老汉急急忙忙爬上车顶取自己的行李,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李已不见了踪影。
“我的行李怎么不见了……谁看到我的行李包了”?他大声喊着,可就是没人吱声。
“我的全部路费盘缠,可都在里面呀”!他焦急地大声喊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渐渐地黑了,欧阳老汉手里攥着好心人给他凑的一点点路费,拖着沉重的双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像个无头苍蝇撞来撞去,黑暗使他感到异常恐惧。
最后,他无意中来到火车站。
在候车室里,欧阳老汉找个靠墙的地方坐下。饥饿和寒冷,再加上旅途劳顿,使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长椅上,大脑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恍恍惚惚醒来时,一位中年妇女,披头散发,满脸煞白,坐在他身旁,不停地冲他微笑。欧阳老汉见此情景,心头猛然一惊,用力支撑着身体,勉强爬了起来。
“嘿嘿!你终于醒了!玉皇大帝派我来救你,并封你为混世魔王,马上跟我走,快快,快走”!眼前这妇人不由分说,便去搀扶他。
欧阳老汉见此情景,吓得魂飞胆丧,慌忙躲向一边,问道:“大姐!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要多问,快走”。中年妇女说罢,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架起就往外走。
此时,候车室人并不多,欧阳老汉本想呼救,但感觉此人并没啥恶意,便在她的拉扯下,顺势向外走去。
这位身穿粗布衣裤,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是位精神病患者,名叫夏翠红。
夏翠红祖籍山东,来这里流浪已好多年,附近的人几乎都认识她。
二十多年前,如花似玉的夏翠红和本村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结婚,并生下个大胖小子,孩子的出生,给这家人带来不少欢乐。可就在儿子四岁那年,不幸被人贩子拐走。面对突如其来的不幸和打击,两口子像疯了一样,找遍周边所有村庄,最终,还是没有下落。第二年冬天,由于过度悲伤,丈夫染上肺炎,一病呜呼,夏翠红也因此精神失常,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就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再也没有回过山东老家。
欧阳老汉遭中年妇女挟迫,很快出了候车室,一路向西奔去。
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院落。只见这女人熟练地在齐腰深的杂草中窜行,还不停回头招呼道:“快,快点”!
这里大概是一座废弃的工厂,规模看起来不算太小,欧阳老汉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中年妇女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着实有点害怕。
漆黑的院内异常寂静,不远处几颗高大的白杨树,在微风吹拂下,树叶“哗哗”作响,欧阳老汉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拍手吧?欧阳老汉胆子大,在寨子里是出了名的,人称大胆儿欧阳,无论是深山老林走夜路,还是地穴探宝,他一定是打头阵,从来没含糊过。今天,面对这种场面,他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心里不停盘算,这女子要带我到什么地方,莫非她有什么歹意?好奇心使他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夏翠红带着欧阳老汉来到一个十分僻静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并不由分说又将他推进了楼下一间屋子,这使得欧阳老汉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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