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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研究华为:绝大多数失败的企业,都毁在老板的自私上

20年研究华为:绝大多数失败的企业,都毁在老板的自私上

作者: 施琰博 | 来源:发表于2018-09-27 18:46 被阅读77次

1、交易型人才模式:

戈壁滩上种不出郁金香

近些年全社会都在喊创业,尤其是大江南北热血沸腾的青年们。创业成为时尚,但创业唯艰。资本、技术、市场、客户……样样唯艰,处处唯艰,而最艰难处却是人,是团队。

乐视公司最火爆时,我告诫好几位热捧的学界朋友,乐视是不是庞氏我不知道,但戈壁滩上是种不出郁金香的,乐视和许多新创公司共有的现象是,组织建设的模式有问题。

什么模式呢?高度的交易型人才模式。

但不久就一个现象级的问题出现了:雄心向野心的异化,英雄向枭雄的演化。高价交易得来的精英们差不多都会干几件事(而且很快):

一是从老东家那儿挖一批 “自己人”,快速建个山头,以壮自我势力;

二是各念一套经:三星经,华为经,苹果经……组织文化异质化、碎片化,并且严重对立;

三是多数沦为指手划脚的批评家……

何以南桔北枳?根本上在于新创公司没有自己的主体文化,没有自身强大而鲜明的价值观,同时制度体系也是零碎的、不完整的。

有些东西可以赶超,可以弯道跨越,但太多的东西不能,只能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尤其是人才和组织建设,而组织建设的根本又是文化建设与制度建设。

2、家文化的结果

常常是悲剧的

这些年研究企业组织史,阅读、观察和经见的多了,突然醒悟:“梁山聚义” 原本是一部创业故事,过程充满了人性较量,每一页表现的都是司空见惯的忠诚与背叛。企业家们不妨闲时翻翻,把它当作小说版的、中国式的、反面的人力资源教科书。事实上,我们的多数企业组织都或多或少地有着 “梁山模式” 的影子。

“梁山模式” 的精髓是情义观。你没钱,我也没钱,大家合伙去抢,抢完后论功分赏、就地分脏,分银子分位子分码头,唯独不分使命与理想,因为这样的乌合组织本就没有使命与理想。

“梁山结义”的一大特征是,一群人忽喇喇聚拢而来,每个人都有着 “不凡的过往”,人人都是“老江湖”,大都带有成分很杂的、鲜明粗砺的自我价值观和功利色彩,因此从“创业” 起步时,这个草寇班子就充满了互相算计、大阴谋与小阳谋、站队跟人与吹吹拍拍、利诱权诱与威逼恐嚇……

经历一番震荡后,才形成暂时的组织平衡,但平衡、稳定的前提是:壁垒分明的上下等级和层层效忠的江湖文化。“兄弟”、“大哥”、“老大” 这样的称谓在中国的企业组织中盛行,创始人或企业的各级主管也娴熟于、热衷于以这样的称呼和方式维护、维系与员工的关系。

夫妻店、父子兵、兄弟帮、校友舍友战友结盟创业,这是许多民营企业的原型构成,它的前提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历史烙印:家文化,扩展开来就是血缘或准血缘关系之上的熟人文化。

正因为是 “自己人”——儿子或者 “义子”“类义子”,所以充分信任,充分放权,用人不疑……

但结果常常是悲剧性的。

3、“唯有文化生生不息”

30 年前,43 岁的任正非走投无路之际,也去创业。华为最早期的文化同样具有江湖色调,一群失意者、落魄者相聚一起,背后的动机既简单又复杂:实现对财富和权力的巨大饥饿感。

但不到几年,华为的员工构成发生了质的变化:一位人到中年的理想主义者和一帮 20 出头的热血知识分子。

华为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质,常常被研究者和学习华为的企业家们所忽略,这即是:创始人和早期创始团队群体的年龄相差 20 多岁左右。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学校一毕业就进入华为,充满幻想,热血沸腾,敢于冒险,愿意相信,“一张白纸”好画 “最美的画”。任正非从一开始就用他所信奉的价值观塑造、反复塑造这些一批一批的年轻华为人:“你们一定要对客户好,对客户好华为就好,华为好你们就好……”

选择相信的人留了下来,与任正非与同龄人一起奋斗,20 年过去了,他们中的不少人成长为业界知名的科学家、专家和华为的高级干部,也进而构成了华为强大的内生型组织力量。

华为什么也没有,只能靠文化取胜,所以他说 “唯有文化生生不息”。那么谁更愿意、更容易被文化 “洗脑”?当然是年轻人,所以早期 20 年华为很少从社会上招聘员工,即使现在也主要是从高校毕业生中招收新员工……

这一点与军队类似。军队组织最显著的特征是:士兵都是年轻人。

4、西天取经:要义在 “经”

西天取经的要义在 “经”:使命、愿景与价值观。唐僧始终不改初心,并契而不舍地将愿景传导、扎根于团队中的每一个人;他虽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时常被化成良善人家的妖怪所蒙骗,以至多次错怪部下,但这和他所信奉的价值观高度一致:心存善念。

唐僧团队的每一位都是 “老江湖”,这是一支典型的杂牌军。“创始人” 唐僧的厉害处在于他能够包容、驾驭、凝聚这不同出身、不同背景、不同个性、不同品格和能力的一群人(人少也很关键,加上白马也不过 5 个人的小团队),引领团队共同承受九九八十一难,经历无数的坎坷与诱惑,最终达成正果。

相较于水浒英雄们的大败局而言,前者是有魂的团队,后者则有 “魄” 而无“魂”。

华为是一支有魂有魄的商业军团。

任正非从华为创立之初至今,基本上不直接管人管钱管业务,而且越朝后越放手,越来越从必然王国进入到了自由王国。

任正非认为 “最大的权力是思想权”,这也就自我定义了他在华为的角色与职责:类唐僧—指出方向,确定使命,与高管团队们一起规划愿景,形成价值观,并一起制定战略,又在公司发展的某些重要阶段 “一竿子插到底,为变革寻找切入口和试验田”。

华为一位高管对任正非的画像也许更形象:吹牛大师 + 洗脑大师 + 践行者。

过去 30 年,任正非对内对外吹过的 “牛”(愿景)都实现了,而且远远超出预期。

原因之一:华为的使命、愿景与价值观是一个统一的思想体,使命牵引愿景,价值观奠基使命与愿景的达成。

之二:层层 “念经”,时时“念经”,“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久而久之,个体的人被 “洗脑” 了,进而整个组织卷起了使命的旋风,价值观的旋风,持续奋斗的旋风。

之三:老大和各级主管身体力行。世界上最蛮荒的地方有华为人,最炎热和最寒冷的地方有华为人,战乱、地震、海啸、疟疾发生的地方和海拔最高的地方有华为人,有华为人的地方就有 74 岁的任正非和华为主管们的足迹。

唐僧永远和团队在一起。同样,任正非也永远和员工在一起。

5、为什么你的 “价值观”

成不了组织基石?

毫不客气地说,太多企业家对此并没有足够的认知,他们为自身企业设计的价值观要不是空洞的,比如开拓创新,开放进取,以德为先(类似大而无当的词汇是许多中国企业的价值观用语)等等,要不就是随意的,从制定到传播都失之于轻率,其结果就是 “挂在墙上,忘在心上”。

价值观是组织之魂。华为 “以客户为中心,以奋斗者为本,长期艰苦奋斗” 的核心价值观是融进了 18 万人的血脉之中的,更融入到了整个组织的制度与流程体系。

对于华为而言,价值观本质上是利益关系的认知与界定,它规定了企业的价值创造来源、价值评价标准和价值分配原则。

通俗点讲,是一个钱从哪儿赚,靠谁去赚钱,赚了钱后怎么分(也包括权力的分享、成就感的分享),分钱分权的目的是什么的三段论,很显然,这也是一个高度闭环的利益—观念体系。

比如,经典管理学的价值主张是,股东利益最大化。华为却与此有重大差异。

华为尊重股东在企业发展中的重要贡献,认可资本所承担的风险,股东理应得到合理和长期的收益,但相比较而言,华为在股东和员工的价值权重方面更倾向于认为,员工(包括企业家和管理者)是企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根本动力,所以员工要先于和优于股东进行价值分配,而股东则必须节制过度的贪婪和短期行为。

最显著的结果是,过往 30 年,华为员工的年平均收入之和(含工资奖金和福利)与股东收益之比为 3:1 左右;另外,在与客户的关系上,华为主张 “深淘滩,低作堰”,绝不谋求暴利,而要谋求与上下游企业构建共兴共荣的产业链,大家一起强大,一起面向未来。

在客户、员工和股东三者的价值关系上,虽然三者有一定的权重,但绝不能走向任何一方的利益最大化,任意一方的利益最大化都会断送掉华为的未来,对另外两方也不一定长远有利。

这是一种多赢游戏,但在一些短视的企业主眼里、在过时的商业教科书中却变成了 “你多了,我就少了” 的零和博弈:对客户竭泽而渔,对内尽量压低劳动力成本,以谋求股东利益最大化。

价值观是对企业内外利益关系的描述和界定,所以价值观决定组织的盛衰兴亡,是组织的基石。因此,企业价值观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不是老大、或者几个秀才拍脑袋想出来的。

华为的核心价值观经历了长达二十年左右的实践和探索,三句话从公司起步始,就分散在不同的文件和讲话中:因为自我批判与 “价值” 无关,它是维护和巩固核心价值观的工具,是 “护法宝器”。而这个“护法宝器” 越是强大,越是制度化、经常化和体系化,核心价值观也越能够做到不变形,不走样,不扭曲。

6、钱分好了

管理的一大半问题就解决了

我们要一碗米,他不是给你一斗米,他给你十斗米;你准备了一顿大餐,他给你十根金条”,华为高管邹志磊这样评价任正非:“一个项目怎么干他不关心,只要结果,他给你政策、资源,还告诉你,这本来就是你们挣的……”

价值观重在落地,重在一诺千金—它是创始人和企业的高层领导群体对全体员工的郑重承诺。

华为有不少老员工对我讲,早年他们一个深刻记忆是,薪水涨得很快。

有人一年涨了 7 次工资,刚进公司时月薪 560 元,年底加到了 7600 元;有人一年涨了 11 次,最多的一个研发部门的十多人,所有人一年加了 12 次工资…… 这既说明华为早期管理有多么混乱,又十足地反映出华为在践行 “以奋斗者为本” 方面多么激进和彻底。

我近距离观察和研究华为将近 20 年,我的印象中华为每年都要给员工普遍加薪,而且幅度不小,以至于蓝军部门撰文批评,认为是 Overpay(过度支付)。

任正非说,钱分好了,管理的一大半问题就解决了。

分钱是门学问,但更考验老板和各级管理者的人格。

一群 “海盗” 们到海上去抢银子,抢了一大堆,马上面临的问题是:怎么分?

有格局的老大的选择当然是公平分脏,谁抢的多就分得多,责任导向结果导向嘛!

“公平分脏” 至为重要,“就地分脏” 同等重要。金山银山堆在那儿,大家的眼睛都发绿了,有多少人还有心思去找下一艘商船?我们有一些老板没想明白这个道理,有些老板的心理有点扭曲,虽然银子是一起抢下来的,但什么时候分是我说了算,就是迟迟拖着不分,以至于把 “论功行赏” 变成了老大的恩赐……

从激励学说的角度,延迟激励时间拖得越久,激励效果越呈现出几何级的衰减效应,再加上不能做到相对公平,带来的常见情形时,一些公司每到年底发奖金,人心就涣散一次……

我观察和分析过一些民营公司,我的一个深刻认知是:创始人、老板们、高管们的自私,是妨碍企业发展的重要根源。

华为 “蓝军司令” 潘少钦讲到,华为事实上的人力资源部部长是任正非,事实上的 “蓝军司令” 也是任正非,任正非的一些管理思想是颠覆性的,比如华为长期坚持人力资源目标高于财务指标追求,这在全球企业中很罕见,每年都是 “养猪杀猪”——年初“养猪”,年底“杀猪”——年初定目标,18 万人 365 天齐心努力,把“猪” 养肥,年底先分奖金再分红,利润几乎全分光,公司又变成了“瘦猪”……华为大概是全球 500 强中“最穷的高科技企业”。

这应该是任正非将 “熵理论” 在管理中的极致应用,是一种不给任何人留退路、任何人都只能持续奋斗、只能持续前行的组织“倒逼机制”,这一机制的假设逻辑是,个体和群体的饥饿感驱动组织活力与价值创造;假设前提是,价值评价和价值分配必须是公正的和相对公平的。

多劳者、贡献者则 “发财”,这条准则从华为创立之初到如今,始终贯彻得很彻底,由于“分配不公” 引起的组织内讧、大面积的消极情绪以致团队分裂的现象在华为历史上很少发生;与此同时,多劳者、贡献者则 “升官” 的干部晋升机制,在华为也一直坚持得比较好。

你要想快速进步,到非洲去,到艰苦地方去;你要想做 “将军”,到上甘岭去,到主航道去。华为很少讲 “培养干部”,任正非倡导的是:将军是打出来的……

华为一位高管这么说,华为本质上是 “分脏分得好”,这里所谓的“分脏” 不仅是财富分配,还包括基于责任与结果导向的权力分享和成就感、荣誉感的共享。

7、管理的最高境界就两个字

阿甘,一个智商只有 75 的低能者,却凭借激情、执着和强大的信念、罕见的意志力,创造了许多奇迹:越战英雄,乒乓外交使者、企业家……

十多年前,任正非说:我就是阿甘。

前几年任正非经常讲,这些年聪明的人都走了,留下来这些人,我傻,你们也傻,我们这一群人傻傻的地一起干,就干出了今天的华为……

华为海思芯片公司总裁何庭波则说:“公司不投机,加上理想又远大,人就被激发出来了,华为大部分人内心是有点理想主义的。公司的基本概念是朴实的,老玩花样的人在华为是占不到便宜的,最终会被识别出来,而有贡献的奋斗者,坦荡做人做事,就会脱颖而出……”

简单驱逐复杂,是华为文化的一大特质。而简单,“傻”,也是华为人的共同文身。

有一位华为的客户高管告诉我,在通信行业,你能一眼识别出谁是华为人,他们都像被任正非、被华为洗过脑似的…… 我访谈过几百位不同岗位、不同年龄、不同职级、不同性别的华为人,我认同这位客户高管的看法,大致说来,华为人的共同特质包括以下几点:

1)客户就是鸦片。

2)极强的责任导向和目标导向。

3)关起门吵架拍桌子,走出门遵守集体决策。

4)类军队的强大执行力。

5)在内部成天唱衰华为,尤其在《心声社区》尖锐甚至尖刻地批判公司,包括上自任正非及各级领导,但在外,绝大多数人以身为华为人而自豪,许多离开华为几年、多年的前员工更是如此。

简单的人与简单的组织,这其实是管理的最高境界。

世界上最一流的军队为什么一流?简单是其精髓,官兵上下一门心思想的是打仗和准备打仗,组织的全部环节都是直接或间接地围绕作战而设计,华为管理文化、管理制度中渗入了许多军队元素。

任正非深知,军队是与死亡对抗的组织,所以最具危机意识和创新精神,同时也最有效率,更重要的是,简单。

哪一天,华为人变得复杂了,组织变得叠床架屋了,华为也就离衰落不远了。

8、组织的本质:

基于契约的交易

2008 年或者再往前推到 2001 年之前,长达十多年二十年,华为构建了一支数千人、几万人的内生型人才团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学校一毕业就跟着任正非闯天下,以 “青春加速折旧” 的奋斗精神为华为做出了贡献,华为也让他们收获了财富、成就,让他们的雄心、理想有了一个宽阔的安放之地。

他们是被华为文化从细胞层面熏染了的一群人、一大群人,同时他们也是华为文化的共同创建者,是华为核心价值观的 “基因组” 或“基因群”。

然而,即使是这一群 “打天下” 的人,包括任正非,包括 18 万人中的每一分子,他们与华为的关系在本质上仍然是基于契约之上的交易关系,是高度对称的责任赋予与责任承担的闭环。

换句话说,哪一天,那个人不再具有责任承担的能力,或者活力不足了,倦于继续承担责任,那么他就应该被调整或辞退;相反某个人觉得公司不再是他认可的组织,他也可以与公司潇洒分手,大家简简单单地一拍两散。

制度派生于理念,华为的核心价值观本质上是规定组织与员工关系的最高理念:员工要围绕着客户努力奋斗并创造价值,组织要依据员工的价值贡献给予对应的回报。

这样的理念最终要以制度(契约)的方式落地。实施的结果必然是:简单的组织,简单的人。

中国职场上有一个热词:卸磨杀驴。30 年来以各种原因离开华为的有几万人,但似乎很少听到离职或被辞员工有类似的抱怨,固然和华为优厚的在职回报和离职补偿有很大关系,但更重要的是员工和组织共同对契约的尊崇。

华为用人文化在 30 年间有一个 “用人不疑——用人疑——用人不疑” 的三段式循环。

早期十年,华为与中国绝大多数民营企业有相通的文化特征:重情义,讲忠诚,充分放权,用人不疑。整个公司在初创阶段生机蓬勃,可谓 “遍地英雄下夕烟”,处处旌旗招展,研发与市场也不断创造佳绩。

但随着时间推移,人的欲望就开始膨胀,雄心滑向了野心,英雄向枭雄异化,组织中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山头,在华为成立的第十个年头左右、销售额突破一百亿人民币前后,任正非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尽管跟外部的多发性巨大压力有很大关系,但组织内人的挑战恐怕是更大原因。

多年来,经常听到华为不止一位高管抱怨: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几个人的背叛让老板后来变得对谁都不信任了……

高管们误读了任正非若干年。

9、中国式管理 “黑洞”

江湖化

2002 年的某一天,北京香山植物园,任正非和我散步时讲了一番话:

西方制度制定的前提是,人是不可以相信的,制度更可靠,华为要依赖制度,这样离开谁天也不会塌下来……

看得出来,这是他的观念升华。

在此之前的 1996 年、甚至更早,华为就开始了与西方尤其是美国知名咨询公司的接触与小的合作,1997 年花巨资引进 IBM 在华为进行制度与流程的全面变革,长达 5 年的边实验边思考的过程,使任正非在观念层面有了根本变化:建设制度依赖的华为。具体到组织与人的关系上,契约高于一切。

十多年后回头看,华为之所以能够成长为中国企业中最成功的全球化公司,之所以快速超越了那些曾经辉煌的一些中国同行,分水岭应该是,华为逃逸出了中国式管理 “黑洞”,而为数不少的民营公司则不然,深陷于泛道德化的泥淖举步唯艰。

中国式管理的 “黑洞” 是建构于情义观之上的熟人模式,除了 “自己人” 之外的都是 “非我族类” 的陌生人,都不可相信,而只要是 “自己人” 则会充分信任,包括放弃原则。

任正非个性非常活跃,很乐于敞开思想与不同人交流,但几十年来他却在公司内外很少有朋友,尤其在华为内部。

不结盟,不建圈子,也不走圈子,同时也警惕圈子,更注重用制度的利器防圈子拆圈子,使得 18 万知识精英在 30 年间,虽难免会有一些小的山头,但都很难坐大,而且相对松散,也难免会有一批既得利益人,但却很少或很难结帮……

这既归功于创始人的理性自觉,更归功于制度的力量,比如华为长期坚持的铁律:换防制。一个主管在一个部门 3 年、最多不超过 5 年必须换岗到别的地方或别的部门。

从 “用人不疑” 到“用人要疑”,从情义文化到制度依赖,从 “自己人模式” 到“陌生人模式”,华为以 30 年时间,完成了一个本土公司向全球化公司的文化转型、制度转型,但在新的时期,这种文化与制度形态的弊端是什么?什么应该坚持?什么应该扬弃?

制度可依赖,但制度是有缺陷的;从来没有完美的制度,所以组织要因时因势进行制度变革。

这几年上自任正非等高层领导,下至 “心声社区” 内部网站上的大量普通员工的文章、尤其是跟帖,都在密集反思华为的用人观,集大成者是《人力资源管理纲要 2.0》。《纲要》中有一个观点非常醒目:从不信任管理走向信任管理。

显然,这是一次螺旋式上升的 “用人不疑”,而非倒回到 20 年前。

10、从 “子弟兵”、

“兄弟连” 到全球延揽贤才

如果说 2001 年之前,华为是清一色的 “子弟兵”“兄弟连”,那么 2001 年,伴随着全球 IT 泡沫带来的人才泡沫,华为不失时机地在发达国家和地区试水延揽外部人才,起初更多的是技术类专家和产品开发人才,发展到 2006、尤其是 2008 年金融危机时期,华为逆势扩张市场的同时,更具意义的逆向动作是,以最开放的姿态快速吸纳西方公司大裁员时裁出来的优质过剩能力,并在全球范围内招聘研发、市场、财经等多门类的专才加盟华为,截止 2017 年底,华为 18 万员工中有 4 万多 165 种国籍的外籍员工,不少人是行业的高端专家,有上千位数学、物理、化学方面的科学家。

华为从一家国际化公司步入到了全球化公司:全球人才,全球市场,全球能力中心布局,全球治理结构和全球文化融合。

我的观察和研究认为,前 15 年,华为基本实行的是纵向的、内生型的人才建设模式,构建了一个特殊的、高度类型化、数量庞大的使命共同体与命运共同体团队,这在世界范围内的大企业中也并不多见,这既是优势,也是缺陷,拥有罕见的文化凝聚力的同时是文化自闭。

因此,后 15 年尤其是后 10 年,华为的组织建设进化成内生 + 交易型模式,变得相对自信和开放。华为的 16 位 Fellow(院士)中,有 9 位外籍科学家,7 位中国科学家。

开放与自信的背后,是价值观的普适性带来的认同。

华为米兰研究所所长 Renata Lombardi 是一位 “很华为” 的意大利科学家,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晚上 7 点左右离开,晚餐后又会打开电脑工作,一年有 140 天左右的时间在全世界出差,他的观点是:我从未想过要在生活与工作之间画一条明确的界线,因为这是我的生命。

他对华为核心价值观中的 “奋斗” 一词有很深的认同,有人曾对他说,华为人充满“狼性”,他的回答是:“我也是一头狼”……

与价值观并重的是制度认同。契约是企业一切制度的本质内涵,更是连结组织与人的神圣纽带。

华为首席信息安全官 John Suffolk 曾经是英国政府的首席信息安全官,在华为工作几年后的印象是:“人们对华为的表面认识并不是真正的华为,它非常专业,开放,有自信”,“成就客户的价值观使得华为在英国游刃有余,也体现了华为和英国在价值观和工作方式上的高度契合”,他在一家东方公司 “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这就是 “华为的流程非常系统化”……

而摩托罗拉一位前高管告诉我,他与三个不同的中国公司打过交道,华为给他的最深印象是 “华为对契约的重视不亚于任何一家西方公司……”

这里所指的契约当然也包含了组织与员工的契约。

11、组织管理的六大要素

1)组织建设要从一砖一瓦做起。

技术可以买,产品可以组装,市场可以虚幻膨胀,弯道超车貌似可能,但组织的强健与否则是检验一切的试金石。严酷的事实一再证明,任何反常识、反逻辑、大跃进式的速成型组织都无法长久,无法支撑 “奇迹” 的持续。

戈壁滩上可不可以种植玫瑰花?当然可以!改良土壤,增加土地肥力,建构引水工程。这背后是企业家的勇气与智慧,更需要的是忍耐力,长久的忍耐力。

十多年、七八年甚至三五年就要超越别人一百年、五十年、三十年的行业地位,恐怕希望渺茫,那种 “万一要实现了” 的观点既不客观,也会误己误人。

2)健康的组织一定要拥有强大的内生型的组织力量,这种组织力量像钻石一般的坚硬、纯粹、富有内聚力,是组织安危的基石。

钻石是从地底探挖出来的,金子是沙河里筛洗出来的,内生型的组织力量当然也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一个一个、一群一群的锻冶、打磨出来的,既经历过辉煌,更一起走过了磨难,他们中的多数人与组织既是命运共同体,亦是使命共同体。

但是,内生型的组织力量并非封闭体,应该不断 “吐故纳新”,不断换血和输血,开放性地拥抱一切认同并践行组织使命、愿景和价值观的个体。

3)商业组织的本质是基于契约之上的交易,人才是通过 “买卖关系” 获得的,即使内生型的 “子弟兵”,他们也绝不仅仅是因为理想聚在一起,理想、使命的基础是价值回报,没有富于吸引力的薪酬体系,再“高大上” 的理想都只能是“镜中月”、“水中花”。

道理很简单,商业组织的本质属性是利益的扩张,老板逐利让员工逐梦,这岂不是笑话?但事实上这样的荒谬笑话俯拾皆是。

雇佣关系是组织与员工的原生形态。把雇佣军转化为正规军的前提是,既充分关注、重视、兑现员工的物质诉求、权力诉求,同时也要用责任、愿景、使命去激发、牵引他们的成就感和多元的精神诉求。正规军与雇佣军的重要区别在于,前者是有魂的。

4)开放性吸纳四海精英的前提是,组织自身要拥有基于人性、普遍认同的价值观。

华为的核心价值观是关于企业中客户、员工、股东三大关系的价值界定,是一个关于从那儿赚钱、怎么赚钱——靠谁赚钱、怎么分钱(包括权力获取和成就共享)——分钱(包括权力获取和成就分享)的目的的三段论,是一个建构于人性哲学之上的、高闭环的企业经营哲学,再加之充分落地与执行,因此获得了 18 万员工的普遍认同。

组织发展壮大的过程,事实上是选择同路人的过程。同路不同心者多有,但终不会长久。无论你来自何处,过往何等辉煌,但在加盟新的组织、且处于高职阶时,如果不能认同企业的价值观,就无法被企业充分接纳。

企业自身要有消化和吸收、包容外来文化的自信,并有将 “空降兵” 改变、融合进自身体系的制度能力和组织能力。

5)一切组织的最终成败,根本上在于组织与人的互动。

雄心与野心是一体两面,如果组织没有清晰的价值观,没有良好的制度体系,没有建筑于这二者之上的使命与愿景,“南桔” 移地则是 “北枳”,雄心就会向野心异化。

6)华为组织建设的核心理念,是基于西方主流的人性假设。

人是万物之灵,但人的欲望复杂而易变,因此与制度相比,人是靠不住的;制度是人制定的,制度天然有缺陷,但与人相比,制度是可依赖的。

制度的不完美性,和制度的时空局限命定了任何组织都离不开两大工具:自我批判与变革。

华为的用人文化经历了 “用人不疑”——“用人疑”——“用人不疑” 的信任——不信任——信任的螺旋式进化历程,背后反映出的是华为领导群体的人性认知和制度探索、人性反思与制度批判,是一个递进、上升过程,而不是原地打转的“回归”,而且这个演进性循环还会继续。

施琰博老师:智盛股权研究院院长、全球知名演说家、投资人、国内著名股权投融资专家、首席股权架构师、股权激励专家、股权激励控制权安全标准制定者、商业系统架构师、上市辅导专家,畅销书《重新定义股权》与《股权激励白皮书》等15本书作者”,已成功帮助上万家企业转型升级、帮助企业迅速成长,成为行业寡头,国内多所大学EMBA总裁班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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