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辈们都是农人,于是,我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农村孩子”——即使一家人早已搬入大城市。
小时候“自尊”的要命。不愿理解父辈们蹲在水池边,抄着土灰的丝瓜瓤洗碗,嫌弃圆圆的蒲草扇,而去羡慕别的小朋友花花绿绿的折扇。我气一横,决定痛改这土气的底色。于是,舞蹈跳上了,声乐唱上了,绘画画上了,旧衣换新,改头换面!
可渐渐长大,父辈们依旧坐在铁小凳上剥花生,谈天说地。在大城市的一隅好不自在。而我,在“千锤百炼”之后,失望的发现,我的肢体不协调,声音低沉喑哑,手指也遗传了农人般的粗短,只能画出笨拙而土气的画……我这样想篡改我的底色,现实却给我一记猛拳——这可行不通!
年少的我,就这样抱着一张画纸,一张涂满灰绿、土黄底色的画纸,彷徨着,寻找各种涂料、各种方法企图遮羞。却总是盖不住那来自家乡,来自血脉的底色——我的天生底色。
我学丑小鸭,羡慕那些怀揣鲜亮底色画纸的孩子。他们出生优越,他们或明黄,或粉红,他们色彩斑斓,他们朝气勃勃的向前走。而我,攥着丑巴巴的底色,在成长的路上跌跌爬爬。
跑啊跑啊,长路漫漫。好在生活的魔术师不亏待我。越努力越幸运,生活魔术师就会转化更多色彩,把经过我生命的每一个人、事,每一道风景,甚至点滴情绪,变成美好的颜料。
而我也渐渐明白——底色不改,更应丰实自我。把种种属于自己的颜色,安放于底色。或者说,本色。
时间的苦水都无法冲淡的底色啊,十六年,十六年我也终于学会握着时间的手,勤勤恳恳,执着而认真的涂抹沉淀下的颜料。
但时间之水啊,却足以冲淡故乡——它开发了。它日新月异,同时它也千疮百孔。那年回乡,切身体会。因画画练就出更易发现美的眼睛,捕捉到曾经的故乡的时候灰绿底色上,不再是单一的土黄。有溪水蓝,有霞光绀。有石缝暗地藏苔绿,枝头隐秘染花红。红红的花跳跃在我曾经的故乡,跳跃在我的画纸,我的底色——它越来越暗淡,稀少。
于是人,就成了故乡的命脉。弥足珍贵的底色相通,根,就通了。
我们的底色,若细细端详,才会发觉这是多么温柔的一种底色。它素雅朴实,它来自故乡,来自血脉,来自一代代坚韧又勤劳的乡人,来自我们不想改变的气质和生命。
遥望童年,多想对那个曾费力改变底色的孩子,还有许许多多有点自卑的孩子轻轻道,底色非枷锁,生来拥有广阔人生画纸的我们,不论底色,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绘制美丽的人生画卷。
接受底色,欣赏底色,再丰富底色。
我希望不再因改变底色日夜焦虑而忘记缤纷的世界,忘记自己手持画笔。
我希望我们能将自己热爱的一切安放于底色。
我甚至相信,我就是底色。我走到哪里,色彩就在哪里,画,就在哪里。
如此底色,如此情深。
如此如此,愿皆为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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