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距离我高考已经十几年了,但回想起来,还犹如昨日发生,那寒窗苦读的高中生活,还历历在目。这些年,我常想,如果我没有参加高考,没有上大学,我的生活会是怎么样?
我出身于农村,我儿时的小伙伴,上大学的人并不多。甚至,在我们那个镇,上大学的人也并不多。通常,出一个大学生,方圆几里都知道。也许,现在的情况的有所改善,但应该也不会改变太多。大部分伙伴,读完初中,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南下打工。大部分人,都是进入一些工厂做流水线工作,或者到酒楼里做服务员。因为太年轻了,没有家里人的指导,自己也没这方面的意识,所以对生活、对未来完全没有规划。常常是这个厂里做半年,然后玩一段时间,攒的钱花光了,再继续找下一份工作。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没有积蓄意识,当然,最严重的是对未来没有规划。但是有一点,他们贯彻得很好,无论有钱没钱,都回家过年。过完年再出发时,有的人甚至会问家里人拿车费。年复一年,毫无新意。转眼到了结婚论嫁的时候,男生会在家里人的帮助下,家里的父母拿出一辈子的积蓄,给儿子盖房或者买房结婚,还会挤出几万块给他们结婚摆酒用。而女生呢,大部分是早早嫁作人妇,紧接着生几个孩子,有的嫁多很偏远的地区,几年不回一次家。有的有孩子后,就在家带孩子,丈夫再外出打工,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等抚养孩子长大,自己再去找工作。因为毫无工作经验,也只能在厂里做一些流水线的工作。我所知道的大部分的伙伴,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
大学的朋友跟说我,她很心疼自己的弟弟。因为没文化的缘故,只能做一些重工。要经常上夜班,每天至少12个小时,而且工资低得可怜。她想帮助弟弟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但是弟弟并无特殊技能,文化水平也低。她想带动弟弟做生意,从而摆脱那种被剥削的工作。但是,做生意需要人脉、前期需要成本投入,而且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本来挣钱已经够困难,做个生意再亏个几万进去,简直是欲哭无泪。穷人家的孩子生活很艰辛,没文化的穷人家的孩子生活更艰辛。
我也很心疼我弟弟。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只有他没读大学。和村里的大部分小伙伴一样,他也过着频繁换工作的生活,几乎没什么积蓄,而且工作辛苦,上夜班是必不可少的。我做姐姐的,也无能为力,帮不了他什么忙。我有时建议弟弟,或者看看能不能自己做点小生意,做得好,自己也算一个小老板。但是,天知道,这有多难,自小没这个意识,没积蓄没人脉。假设够勇敢,投入一点,一旦失败,等于生活又要从零开始。反观自己,大学本科毕业,也只能做一份普通的工作,挣着不多的工资。却对一个初中毕业的弟弟,没积蓄没人脉没生意天赋的情况下,希望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做生意赚钱,我是不是苛于别人,而宽于自己呢?然而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常常想,如果弟弟也读大学就好了,那至少他的出路会多很多。
在我看来,高考,上大学,对于寒门子弟来说,是摆脱自己原有阶层的重要出路。说到这里,也许会有人给我举例,那个谁,也没读书,人家照样混得很成功,有头有脸的。凡事无绝对,任何事情,都会有特例,但是特例毕竟是少数,而且只要有特例,都会被人们夸大放大,所以我这里说的是绝大数的数据。虽然,通过上大学,我过上了也就是目前普通的生活。但是,我知道,我如果没读大学,连这普通的生活也过不上。我自认为自己资质平庸,缺少做生意的天赋,也没有某方面的特长,比如像比尔盖茨那样是软件天才,像乔布斯那样是完美偏执狂,有这种天赋的人应该也排除在我定义的大多数之外。除此之外,如果有贵人相助,像有亲戚朋友提携的,也不在讨论的之列。我所说的,是寒门子弟的普通人,无权无势、赤手空拳,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人。
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找了一份暑假工,在佛山的一个灯饰厂的流水线做一名工人,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的时间。这间工厂的上班时间是这样的,周一到周六,早上7点半上班,下午正常下班时间是五点半。但是我去了一个月,从来没有正常过,只要是在流水线的员工,几乎每晚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半,第二天正常7点半上班,只有在周日才五点半下班。也就是说,员工一周只有周日下班后能休息几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工作。我当时很庆幸,幸亏我只是体验生活,我只是这里的一名过客,转过身,我就会远离这样的生活。如果,我也是流水线上一名普通的女工,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充满深深的绝望。厂里的工人大部分是初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的男孩女孩,每天,完成了工作之后,就是回宿舍睡一觉,第二天接着做流水线的一颗螺丝钉。心里或许想着多加点班,工资才可能更高一点。唯有在周日的晚上,打扮一番,几个要好的朋友约上出去逛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春就这么过去了,日子也这么过去了。
有的人害怕这种生活,后悔当初没认真读书,有毅力的,会行动起来,重返学校,认真拼搏,我就遇到这样的一个励志故事。但是大部分的人,并没这样的毅力,也没这样的决心,就这样一辈子了。
有个潮汕朋友的同学,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跟家里人一起卖猪肉。在菜市场卖猪肉,需要很早起床,把猪肉从屠宰场运到档口,每天和顾客做口水战,跟顾客讨价还价。这样的生活,他过了一年,就厌倦了,他回想起在学校的生活,觉得无比美好。他希望自己重返学校,努力考大学,摆脱这种生活。他真的回去了,或许是因为了解了生活的不易,或许是心静下来认真学习,或许比之前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他之后的求学之路十分顺利。他从复读初三开始,之后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高考后被华南理工大学录取,毕业后他进入知名国企。高考,进入大学改变了他的命运。
人常说,有钱人越有钱,穷人越来越穷,很多时候,都是真理。富人因为有钱,可以钱生钱。而穷人,用尽全力,有时连温饱都不保,能保证生存就已经不容易,享受生活是一种奢侈。出生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贫穷并且不学无术。作为穷二代,高考确实是改变自己命运,摆脱贫困,摆脱现有阶层的重要途径。
香港的TVB之前制作了一档真人秀节目,叫“穷富翁大作战”。节目邀请真正的富翁来体验穷人的现实生活,从事低时薪工作赚取生活费。百万富翁来到贫民窟,知识能不能改变命运?答案令人沮丧。几场真人秀,林林总总拼凑起来似乎就一句话——穷,真是天注定。参与节目的富翁之一Brandon,名流周启邦之子,在英国攻读法律,毕业之后回香港做大律师。在体验了在奶茶店打工的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他“感觉像打仗”,重复性的劳动明显觉得自己的思维停滞了,“像齿轮在转,看不到任何方向,看不到任何前途”。去之前踌躇满志,成竹在胸的Brandon,走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很多人上班挣钱是为了每天的开支,扣除开支之后,已经没有能力做任何事,根本存不到钱,我觉得很悲哀。”上层社会的成功人士在体验过最底层的人的生活后想法惊人一致:原本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努力就能改善生活,其实根本不是。那面对贫穷,我们能做什么?捉住一切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比如高考。如果父辈贫穷,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是贫穷人家孩子摆脱贫困,脱离现有阶层的重要途径。
不仅是国内,国外也如此。没文化没文凭的穷人很难翻身。美国畅销书作家芭芭拉·艾伦瑞克曾化身为女服务生,为了体验底层的生活。她把自己这种特殊的经历写成一本书,书名叫《我在底层的生活》。和电视节目“穷富翁大作战”一样,她发现数百万的底层劳工终日工作,却只能赚得每小时6—7美元的最低时薪。居无定所,很多人住在租的拖车屋里,或者住在停在岸上的修理的船里,他们挣的微博工资只够他们维持水平最差的生活开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敢随便换工作,因为一旦换工作,中间的耽误的时间就会没收入,而这个是他们承担不起的。这其实是一个恶性循坏。
其实我现在可以想象,如果我没上大学,我的生活应该和大部分儿时的小伙伴一样。嫁做人妇,生几个娃,生活在生存线上挣扎。或者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有出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辈身上,逼几个娃学习,盼望他们的生活比自己有出息。就这样,在不甘心与埋怨当中,过完自己怨妇的一生。穷人家的孩子,如果不上大学,不努力学习,没有一技之长,还有什么出路?我真的想不出。如果有人知道,请一定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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