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闻在二年级三班第二排的座位,她的个子不高,坐在前面才能让所有人都能顺利看到老师的板书。她的前面是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男孩子,他不像别的男孩留着非常短的板寸,反而是电视当中才能见的非常洋气时髦的偏分发型。他回过头来,问迟闻,你是哪个小学来的?
迟闻赫然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片褶皱,在这片褶皱当中,有肉色,粉色,淡紫色,褐色,不规则的拼接而成,以至于被这片褶皱牵扯着,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向着这个方向倾斜的更多。
迟闻尽量不想让自己的讶异太过于表现在脸上。于是她低下头,喏喏的回答,我是第三小学。
那个男孩似乎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他骄傲的说,我是实验小学的,我是咱们班第一名。所以我坐在第一排。
他心态真好,一点也不自卑。这是迟闻对项阳的第一印象。
然而其实,项阳的自卑,在他偏分的发型下面,那蔓延至更深处的被烧伤后无法复原的发际线,和褶皱的皮肤上无法成为头发的绒毛,都刻上了项阳的深深的自卑。
后来才知道,项阳家庭条件很好。父母都是机关单位工作,家里一个独生子,家境优渥。在这个小城镇,住在中心位置的住宅楼,就已经远远落下了别的穷孩子们,如果不是童年那一盆滚烫的水落在他的头上,也许他的骄傲会冲破自卑的牢笼喷涌而出。
第一名入学的成绩没有维持很久,慢慢的,很多同学追赶而上。项阳在度过了一个普通男孩的中学后,又度过了一个更加普通的高中,最后和迟闻一样,成为自费大学生中的一员。
在大学第一周军训的第三天,他们在食堂里遇见,迟闻觉得那一瞬间感觉这个普通的男孩子身上都散发出亲切的光芒来。两个老乡在一起聊了许久。项阳说,学校吃饭太贵了,我早饭吃饱得花将近二十块钱,我已经和我们系的学长联系好了,我要去跟他们做校外招生,你计算机考级了没有?
于是,在他的策动下,迟闻以及她的室友们,从大一到大二,分别参加了计算机二级考试,英语四级考试和六级考试,还有导游证考试。甚至一度,迟闻还以项阳为原型,教育自己男朋友,看看人家看看你,这就是差距。
大二的一天,迟闻下最后一节大课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初中时候关系挺好的同学,一直把迟闻叫做妹妹。电话那头说,想找迟闻聚一聚,再三的邀请,迟闻实在无法推辞。于是拉上了项阳一起。
去了那个吃饭的地方才发现,其实不止同学一个人,他还带了一个他的朋友。四个人坐下来,谈着他们如何招生,挣了多少钱,下一步准备如何扩大。多好的画面,大家都那么努力的冲向社会,让自己变得更像一个成年人,迟闻想。推杯换盏过后,她起身去了洗手间。转身起来,发现那个被带来的朋友也起身,尾随着迟闻的身后。迟闻心想,或许他也只是尿急吧。但是在卫生间出来后,迟闻在门口又看见了他,他一定就是为了等她出来。迟闻故作淡定,那男人迎上来,说,妹妹,我挺喜欢你的,一会跟我走呗。
迟闻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幕在她身上发生,她确定自己没有过分的举动。她笑了一下,说,我们学校会查寝的,再说,我哥也不同意。
她掩饰着内心的草泥马,落座到自己的位置,想借口遁了,但是已经没有了末班车。自己去哪呢,还怕这个死胖子再跟踪自己。没有人保护自己,不能够落单。怎么办。
这时,项阳发话了,他说,我们学校要查寝,我们得回去了。
迟闻对他投过去感激的眼神。
没有了末班车,那天,他们只能在一个小旅馆和衣睡了一晚上,纯洁的几乎就差在床中间放一碗水。而那个胖子,和那个所谓的哥哥,给迟闻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让她回去。
经过这件事以后,迟闻以为,他们是真的过命的好朋友。
直到项阳买了房子。
项阳终于在大学城定居了。这是在他们毕业一年以后。通过大学期间不断的挣钱,他已经可以拿出首付款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迟闻电话里对项阳说,我要去给你温居!项阳答应了,他说,我给你做可乐鸡翅。
迟闻和室友打了个招呼,对室友说,我要去给项阳温居。室友阴阳怪气的说,孤男寡女呀,晚上你还回来不了?迟闻嗔怪一句,当然回来了,我和项阳是好哥们儿。
项阳的手艺居然好成这样,这是迟闻不敢相信的。看着腰上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项阳,迟闻总觉得,这就是男人最帅的一面了吧。开阔的拱形阳台,干净整洁的环境,虽然没什么家具,但是布置的井井有条。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男生的家。项阳笑着说,我妈帮我收拾的,迟闻也笑了,房子也有了,你现在就差一个媳妇儿了。项阳说,谁能看上咱阿?还是先挣钱吧。
他们谈天说地,啤酒不知不觉没了,吃的也差不多了。迟闻站起来,端起盘子,说,我来收拾吧。项阳也站起来,端着盘子不声不响的进了厨房,不知是怎样的一个瞬间,似乎诡异的气氛包围了他们俩,迟闻有点喘不上气,她觉得空气都尴尬的窒息。她触电一样放下盘子,装模装样的拿起一个西红柿,走到阳台上,说,我看看外面有没有星星。
项阳也放下了盘子,走了过来,他走的很快,就在迟闻望着窗外的一瞬间,项阳站到了她面前,伸出手拿走了她咬在嘴里的半个西红柿,然后,吻了她。
迟闻的脑子空白了。她想,你这是在干嘛呢?不好意思的推了项阳一下,而这一推,直接被项阳把手抓住,腰上搂的更紧了。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项阳的个子不高,但是她不知道原来抱起她对于项阳来说似乎是不费力气的。她一直忘了,这是一个男的。
项阳把她几乎是夹着夹到客厅,把迟闻按在墙上,伸出一只手关上了灯。然后又夹着迟闻,把迟闻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
迟闻的嘴这时才空余出来,她央求的说,你不要,不行。
项阳的脸埋在迟闻的脖颈间,带着一些祈求的语气,说,求你,让我试一下,求你。
迟闻感觉他的手已经滑进了自己的衣服,滚烫的手在迟闻的皮肤上发出阵阵灼热感,他捏住了,轻轻把玩着。迟闻心想,他交过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手法好纯熟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精神上再抗拒,已经抵挡不了身体的懦弱,但是她还有最后的一个绝招。
迟闻说,我不行,我来例假了。
项阳像瞬间死去的鱼,翻过去将肚皮袒露在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迟闻侧脸看着他,项阳的裤子还凸出来的,如果不是大姨妈,今天后果不堪设想。迟闻心情有些复杂,她不觉得害怕,她知道,或者项阳只是想尝试一下做爱的感觉,但他可没说爱她。所以,今天这一夜过后,将是失去一个朋友的开始。
都说男女之间是没有纯友谊的,以前迟闻还不信。现在,她信了。她坐在卫生间,头痛欲裂,只想挨到天亮,有了车,她就赶紧回去。屁股底下是一张浸透了血的姨妈巾,让她更加坐立不安。在迷迷蒙蒙中,迟闻看了下手机,六点了。她轻巧的走了出去,看了眼卧室里,项阳睡得很安稳,脸上带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无辜。她关上了房门,走下楼,手机一阵震动,打开一看,是项阳发来的。
他说,对不起。
盯着信息看了半天,迟闻笑了一下,她本以为,或许项阳可以说,挺喜欢你,想追你之类的话。就算相处以后分手了,起码在她心里,不愿意把项阳归结到她见过的那些以睡了女孩子为荣的男生队伍里,他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啊。
迟闻叹了口气,回复到:
没事,不用说对不起。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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