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

从我记事起，我就和父亲关系很疏远。父亲年轻时脾气不好，我问他什么他会因为我的无知而不耐烦，因此我对父亲一直都保持着一种不可靠近的自觉。

倒不是说父亲对我不上心，也不是他故意要这样的相处，是因为他本身也是腼腆之人，很多关心又不善于表达，而我年幼时又不懂他的用心，所以造成童年对父亲的“印象”不好。

父亲做过的几件事，是可以让我在寒冬想起都觉得心暖暖的，也可以让我在脆弱时想起崩溃大哭的边缘线。大概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和小伙伴一起玩转圈圈的游戏，可能因为我从小个子就比同龄人小的原因，一个圈我就被甩了出去，那是一条满是碎石和渣滓的泥泞小路，碎石割破了裤子，只觉得有点儿疼，没太注意膝盖被碎石“印章”得血肉模糊，又爬起来和小伙伴继续玩儿。等到大人结束工作，回家吃饭时，我就说我的腿好痛，家里人想把我的裤子拉上来看，可是血肉已经和裤子粘上了，一扯就更疼了，我疼得直流眼泪。后来没办法，我妈只得把裤腿剪掉看伤口，我爸当时就急着拿酒精，拿棉布，端水，也没有说话。我当时觉得我爸很冷漠，都不问我疼不疼，正当我在心里不爽他时，他突然严肃问我今天和谁一起玩儿，我就老老实实说了，所以最后我爸背着我一家一家的去问，说要给我讨个公道。事情的最后就是，我和小伙伴的关系依然很好，但是小伙伴现在都还记着我爸当初那个审视的眼神。

我高中在市区念的，一周就回去一次，有一次周三，学校要收一份家庭资料，我爸那天就给我送来学校了。那个时候正是五月份，太阳已经是带点毒性的了，中午我吃了午饭就在教室趴着休息，午间时间后又是两节大课，当我终于走出教室去上厕所时，我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我们班级外面，瘦瘦的身材，头顶还晃着一点点的阳光，本来宽松的短袖已经有部分贴在身上，长长的裤子正在吸收着热量，手里拿着一个资料袋，正在抬头看着我们的班级介绍。“爸”，我叫了他一声，我爸转过来看我，他没有笑，只是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我问他来了好久咋不叫我，他说看班上的娃娃都在睡，万一叫醒了下午上课没精神那就不好的，我一听，天哪，我爸竟然在这里待了三个小时，这么热的天。我爸本想把东西给我之后他就走的，临走时他又问我还有钱吗？我不知道为啥我要说我没有零钱，我爸听后，他说他去换一点零钱，待会儿过来。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学校小卖部那天正巧关门，父亲不得不走到学校外面的超市去换，而且学校是有进门规定的，必须要有老师签的进门条才能进，之前是因为给老师打过电话进来，而那一会儿老师又正在给我们上课，所以父亲为了给我换点儿零钱又在校门口等了四十多分钟。我拿到了父亲给的零钱，我不曾说过感谢我不曾表达我的感情，我只是觉得那个时候父亲的爱真的是无声胜有声。

父亲半辈子不曾说过什么动人的话，也不曾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我作为他的孩子，我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