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色韶光明媚,凤倚楼上活色生香,琴瑟悠扬,轻蔼沉沉烟笼芳华玉树,帘幕低低醉垂柳眠深处。冷霜华轻笼衣衫,金钗横斜,金莲轻踏红毯地,娇喘微微。洛崇轩躺在红绡帐底聚眉敛气,望着正在桌前举杯饮茶的冷霜华。她斜眉入鬓,杏眼荡水,一烟薄愁漾在眼底眉间。洛崇轩心下了然,两厢情谊深厚,无奈我在官中卿为奴,何况冷霜华是凤倚楼头牌花魁,要想赎身得自由,必耗资千金也难为。每日里,想尽办法让她陪在自己身边,怎奈无力为她赎身,眼见着她被豪门大户点名作陪,一想到冷霜华被迫接客,违背自己意愿和别人觥筹交错,笑脸相迎,洛崇轩顿时感到气堵声歇,内心如火燎般难受。
这一日衙门中事物繁杂,洛崇轩抱恙在身,却无暇休息,正在硬着头皮处理公事,府台大人突然造访,这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知为何事如此匆忙,只见他满面春风步入衙内,洛崇轩赶忙上前相迎。
“哈哈——崇轩老弟,几日不见,英颜更添清和之气,前途无量啊!”府台大人福耀康爽朗的夸赞道。
洛崇轩谦逊施礼道:“府台大人驾临蔽舍,崇轩失礼不曾远迎,还请大人见谅。”刚才走得急,洛崇轩只感心内簇簇乱跳,热血上涌,他强忍耐,把福耀康让向上座。
“崇轩呐,我年长你几岁,却与你交谈甚欢,一见如故,今日我有一大大喜事相贺于你!”福耀康俯身向前神秘道。
“何事?”洛崇轩问道。
“你还记得,前两日我们一起去总督大人府上为老夫人祝寿,不成想你的丰领神秀被总督大人的掌上明珠一眼相中了,你说是不是大喜之事!”福耀康笑意盈盈的眼瞧着洛崇轩。
洛崇轩只觉晴天炸雷,愣在当场。福耀康只当他大喜过望,心下更添一笑,他刨心挖肺把所学所知的事项一一倾吐,洛崇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天旋地转。福耀康吃惊的看着洛崇轩愈来愈苍白的脸色,赶忙扶住他:“崇轩,你快坐下,你看你满头的大汗,快坐下。”福耀康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洛崇轩坐在了太师椅上,眼瞧着洛崇轩虚汗连连,喘息不已,大惊之下叫来衙役,“快请郎中来!”
凤倚楼前冷霜华仰首观望着楼前婆娑纷披的合抱大树,想着和洛崇轩相依在此倾诉衷肠,对月吟诵内心的诗句,情波潋滟,风光旖旎。而如今自己深陷污淖不得自拔,崇轩心灰意冷身体每况日下,冷霜华心内像被许多虫子在啃咬着,只得对天抛洒清泪,对月倾诉衷肠。
“姑娘、姑娘,不好了——”丫鬟碧青着急嚷道。
“怎么了?”
“我刚才听妈妈说,洛大人要和总督大人的掌上明珠喜结连理。”
“什么!”冷霜华一时气堵,只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脸色憋得通红,吓坏了碧青,她哭着赶忙轻拍着她的胸背为她顺气。
“咳咳咳......"冷霜华呛咳着,终于理顺出气,她一把抓住碧青,情绪激动的喊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听妈妈说的。”
冷霜华丢下碧青,疾步跑向凤倚楼内,她挨户急急敲门,有时推门而进,一时找不寻老鸨,落得身后一片叫骂声声。冷霜华一路疾奔终于见得老鸨,老鸨冷眼瞧着她,冷霜华一时安静下来,内心忐忑的坐在座位上等着老鸨发作。
“怎么这样急三火四的,吵到客人你担待得起吗?”老鸨怒气冲冲质问道。
“我...我...我找妈妈想问件事情。”冷霜华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事?”老鸨问道。
“洛大人几日未来咱们凤倚楼,听闻有喜事临门。”冷霜华试探道。
“哦 ,你问得是这件事,刚刚道台大人光会咱们这儿说得,他还要备礼去祝贺呢。”
冷霜华一颗心沉到了冰底。
夜深沉,冷霜华褪去铅华,换上荆钗布裙,悄声声的从凤倚楼后门出去,门外梧桐木下停滞着一顶厢轿和凤倚楼两个亲信轿夫,轿夫打开厢帘,冷霜华疾步入内,轿夫随即放帘起轿,一切悄无声息驶向巷口。
厢轿停在府衙后院门外,冷霜华轻踏阶台,扬手敲门声声入内。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佣人早就识得冷霜华,赶忙让进门内。佣人引路穿花廊,行经月亮门,正此时一弯新月光洒满林荫道。转入内室,屏风后咳嗽声阵阵传来,冷霜华莲步入内瞧见洛崇轩歪躺在床榻上正喘息呛咳着。洛崇轩抬头瞧见冷霜华一时怔住,待咳嗽声再起回过神来,冷霜华已坐在床沿,一脸忧色担心,洛崇轩慰言道:“霜儿,夜黑人寂你怎么赶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想见你了。”冷霜华低语道,一腔柔情荡漾眼底眉间。“咳咳…好…我也…”洛崇轩没说完就止不住喘息着。
“轩哥,看过大夫了吗?怎么病得这么重。”
洛崇轩无力地依靠在床头上,喘着粗气。
冷霜华再问道:“轩哥,外面传闻的事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娶总督大人的女儿?”泪水在冷霜华的眼眶里打转。
洛崇轩一听冷霜华得知此事,又见她伤心神情,心下顿时着急万分,一时间娶妻之事又烦扰心头,此时只感体内血脉喷张,脸色睹之变色,胸腔内如火焚烧,一口血痰堵住气管,憋得他两眼翻白,喉管中“嗬嗬”的啸鸣声愈来愈急迫。
冷霜华赶忙轻拍抚顺他的胸背,一边用手给他顺气,一边拿着绢帕替他拭汗。洛崇轩不再言语,紧闭双眼,昏死过去。此时吓坏了冷霜华,她大喊佣人,佣人闻声跑进一看,慌了神色,佣人急忙用手试探洛崇轩地鼻息,惊呼道:“大人,大人,大人只出气不进气了!”佣人呼喊声彻底崩溃了冷霜华的内心,她双腿发软的再去试探他的气息,果然是出气多入气少。她急忙用手掐住洛崇轩的人中,一边落泪一边呼喊他:“轩哥,轩哥,你醒醒啊,不要吓我,我不责怪你了,只要好起来,我什么身份都不在乎……”
片刻后洛崇轩在冷霜华悲切的呼喊声幽幽转过气息,脸色也慢慢平和,冷霜华一颗悬起撕裂的心慢慢放下心内。
情深阻不断劳燕分飞,洛崇轩在病中,总督大人的女儿沐元香竟然私相授受,与病榻中的洛崇轩行过了礼就住进了府衙内。“相公,今日起咱们就是永世相随夫妻,你我心中理应深重彼此,莫要再想什么青楼妓女,这种烟花女子是不祥之物,谁亲近她谁就会不得善终。”
听完如此言论,洛崇轩气急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点点如梅花滴落在床被上,洛崇轩一仰身,直直地倒在了床上。洛崇轩静静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依稀白衫下胸腔轻轻地起伏,他微启着苍白嘴唇在微微颤动着,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屋顶,喉咙里不时翻腾着“嗬嗬…”的声响。他知道自己马上不行了,但是这最后的一口气他不甘心咽下去,他还有心愿未了。他瞪着双眼强撑着,气息已经接不上了,因为气息不足,眼睛里面充斥着毛细血管破裂产生的红血丝。
沐元香心下明白洛崇轩撑着一口气是为了再见一面冷霜华,可是她自己的感受呢,她气恼不已,绝不松口,眼睁睁的看着洛崇轩撑着一口气咽不下,她也做不到让冷霜华入门。
“霜儿…霜…儿”洛崇轩昏昏沉沉的自语道,他的霜儿渐行渐远,忽然洛崇轩坐起身来 ,向前举着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浑身抽搐起来,沐元香紧紧抱住洛崇轩枯瘦的身躯,命人按住他的双手,洛崇轩大大的张着嘴,双眼整个翻白也大大的睁着,躯体不断的扭动抽搐着,喉管里发出大声的“嗝嗝嗝”声响,他在众人的按压中渐渐软下身子,嘴边汩汩流着血丝,在极度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翻转过来瞳孔放大,身子渐渐变冷了。
几日后,冷霜华得知洛崇轩病逝的消息,眼中已无泪水,静悄悄的回屋关上房门。
几个时辰后,碧清回到凤倚楼,得知此事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内心,她疾步跑向冷霜华的居室,一推门只见冷霜华荡悠悠的吊在居室的房梁上,身子已僵硬。
又过了几日,碧青怀抱着两个骨灰坛子来到一片绿意盎然的幽谷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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