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 剧
文/冯培妮
凌晨1时。
某医院产科病房。手术室。
一位38岁的女子刚刚被紧急送入，产后大出血，重度昏迷，医生进行介入治疗，输血。
凌晨1时40分。
女子慢慢转醒，面向医生，幽幽而泣：“大夫……不要管我了……你就算救了我……往后的日子我也没法过下去……呜呜……”医生按在病人腹部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她的检查。
医生是这名女子的主治大夫，从接诊该女子到现在有4天了。昨天晚上，该女子有生产的迹象，医生立刻协同助产士将女子送入产房，等候在产房外的是女子的娘家妈妈。据说，女子的丈夫在外地出差，而婆婆则认为女人生二胎就像母鸡下蛋一样轻松容易，也就没来。
孩子倒是顺利地生下来了，疲弱的产妇急切地开口询问：“男娃女娃？男娃女娃？”助产士一只手倒提起新生儿的双脚，另一只手托着新生儿的背部递到产妇面前“女的！”
一声尖叫似乎要划破产房的房顶，助产士和准备离开的医生吓得一震，旋即，女子的身体开始流血，很快，产床上的垫子就被鲜血漫湿了一大片，女子渐渐陷入昏迷……
看到面色灰白，不省人事的女儿被推出产房，妈妈惊慌失措了，拉着医生的手，老泪纵横：“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闺女！我就这一个闺女……”医生顾不上回话，迅速将病人推进手术室……
事后得知，女子的头胎孩子就是个女孩，女子的婆家在陕北。
清晨6时。
医院产科病房。
“滚！”一声尖利的叫骂刺破整个病区的宁静，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嚎叫与谩骂。值班医生和护士赶紧冲向病房，只见一个年轻女子靠在床边，长长的一根手指点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农村老太太，嘴里爆发着阵阵恶骂。
老太太似乎想辩解几句，可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的凌厉势头压了下去。一见来了人，这名女子似乎劲头更足，从床上跳下来继续骂，老太太被骂得节节后退，脸色又青又白，可是嘴里一个完整的词也说不出来！
终于，老太太被逼退到了走廊墙角，那里，有一个年轻男子，颤抖着，蜷缩着，是老太太的儿子……
这多像两出悲情戏剧呀？可是，它不是戏剧，是真真实实的人间情节！
在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两场事件的医生是我的小妹。
小妹告诉我，农村老太太是婆婆，骂人的女子是他的儿媳。我奇怪，医护人员为什么不劝解？小妹一脸无奈：不能劝，不敢劝，越劝越厉害。在病房住了5天，顺产一个女孩，人年轻，恢复快，婆婆一来就找借口开骂。骂来骂去，周围人听懂了，原来是儿子儿媳要买房，婆家拿出了12万元，儿媳嫌弃婆婆出得少！
“唉！”小妹长叹一声，“农村人，这12万都不知道咋苦心挣力攒下的！”
“哼”小妹继而眉头一拧，“真想踹那个儿子两脚！”
听完小妹的叙述，我沉默了。我们期望人生美好，家庭幸福，可是十有八九的人生是充满缺憾的，而我们的家，我们将全部的身心都奉献进去的这个家，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寒冷的深渊！
我为事件中的人物担忧着：那个陕北的儿媳无论如何是要活下去的呀，一双姑娘总要长大的；那个衰老的婆婆，那个软弱的儿子又将如何自处呢？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我问小妹，能帮到她们吗？小妹苦笑，摇头，答我：“我能做的，治病救人，救人治病，而已。”
我沉思，是呀，人生正如一场戏剧，每个人都是自己戏中的主角，演绎着自己的生与死，悲与欢。他人，永远只能是旁观者，给予主演热情的掌声或同情的泪水，罢了。
正如作家龙应台所言“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2018.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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