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比哭难看
L抱着孙子(女)前面走，一袋饼干在孩子胯下悠闲地打着秋千，W在后面跟，因健康状况而又不能替他换换手，心生歉意。一面行程足有600米，到了他楼下，L却说:“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下，不用上去了。我把孩子送回就下来。”
W如释重负，蹲在街口，目送他过了马路。无事可作，便看一下墙上的宣传栏。正看着什么电动车上牌的通告，忽然听到有人喊:“比干，好多年不见了，你在哪里？”“你是哪一个，我还不认识你咧。”“哈哈！怪不得贵人多忘事啊。”W愣了半天才记起眼前这个红马甲，竟是自己的远房表叔，原先是一个村里的人。不知他的大脑搭错了哪一根筋，说起话来是土地庙里的菩萨打呵欠，神力神气的。上前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说:“哎，你回来到村里当个支部书记可以不？”W就谦逊起来，问他是怎么进城的，他说来扫大街已有八年了。寒喧了一通，好不容易才摆脱对方的纠缠。
L下了楼，左手提了个塑料袋，走到街口摔进垃圾桶。然后右转过了马路，就问W怎么认识那个扫大街的人，一手摸着鼻子，满脸鄙夷色。走了三百米，文化馆到了，也没有进去的意思，继续往前走。两人说些有油没盐的话——你家在哪里呀？我好像是去过一次，不记得了。
第一次，和梁主编一道，问我出书的事。晚上一定要回城，我请了对面的袁师傅送你们；第二次，你来问我香港某文学杂志社的地址。在那家杂志社发表了文章，只给一本样刊，没有稿费的；第三次，你是坐理工王老师的摩托来的，还打听到隔壁湾里去了……W提醒他，说起了往事。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W觉得有些心凉，未免顾左右而言他。
对于那些过往，他是乌龟吃萤火虫，心里明亮的。想当初，业余作者第一看名气，第二分男女，第三看文字优劣，文章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自己的股掌之下，大笔一挥，好的修改一下，写上几句点评后冠以本人的大名……你今天来会我，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一袋饼干打发我？哈哈，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食品安全的大钟时时都在耳旁敲响，我孙子一旦吃了过期或糜变食品，中毒了你负责得起吗？从前我只是一个业余写作的无名小卒，人家把我当老几？十年磨一剑，总算出人头地，当了一内刊编辑，你老W想发稿子，就一袋饼干放线钓鱼，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是什么货色。看你侄子一面，我抬抬手，叫馆里同事给两本书你吧。L拨通了电话，然后便叫W去拿书，省得两人再跑一趟。
不到半小时，电话铃响了。是W打来的。“喂！L老师，你好！那个饼干里还有500块钱，是我哥嫂给的……”
L来不及多想，不到下班时间，匆忙和协作单位打了个招呼，三脚并作两步走，比晨跑还要快，来了个600米冲刺，直奔垃圾桶。因为他真的看不起一袋饼干，所以把它当垃圾扔了！
W的神气表叔看见L在翻垃圾，好气又好笑:那些可回收垃圾是我的外块，你也抢？！平时看见自己扫大街，都要捂着鼻子走的大作家今天是中了那门邪，挽起袖子翻垃圾！L翻了一阵，赤红着脸满头大汗，在熟人的眼里早已斯文扫地。他虽然不敢抬头，但耳朵还是极为灵敏。道上说闲话，路边有人听。传言说W的表叔说他见到五百了！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L象一只迷途的羔羊闻到了奶腥味，索性不找了，钻进公厕洗过手脸，买了几个水果，一改往日的高姿态，拜访扫大街的清洁工来了。
W的表叔受宠若惊，对于L的提问一一作答。问:你见到饼干了？答:我见到比干了。问:你见到五百了？答:我见到五伯了。
绕了一个大圈，L总算弄明白:比干是清洁工的远房表侄，就是W先生，小名叫做比干。那个五伯是清洁工的五伯，刚从外地回来探亲。
我C！扫大街的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到钱，还跟他一起重新找了一遍垃圾桶，然而什么都没有。人家望着他笑，他也摇着头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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