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心里有点乱,都是因为老家的老屋被拆了。拆除时间2018年6月17日,农历5月4日。这天是父亲节。端午节前一天。
我家老屋老屋在深山里,依山而建,独门独户。一进二重,明三暗五,东西二头对称。进门是下堂屋,二边各一天井,上面是上堂屋。土砖红梁小瓦,高大敞亮。东边住我家,西边住叔父家,上堂屋两家公用。屋外左边是山,右边也是山,屋前几层梯田,梯田下面是一条河,过了河又是山。对面的山上有十几户人家,现在大多迁到镇上去了,只留下四、五家盖了新房。
拆老屋是去年就通知过的,本着自愿的原则,不搞一刀切。村里统一规划,把闲置不住的老宅让出来,改造成耕地,扩大耕地面积。虽然农村到处都有耕地在荒废着没人种,但红头文件上还要求这样做,大概鼓励农人多耕多种吧。村里征求叔父和我们家意见,叔父家因另盖了新房也没有意见,我和妹妹把父母带在身边,也不缺什么,只怕父亲想不通。四月回老家做清明,拆房的事又一次提上了日程,回来后说给父亲听,老父虽有不舍,却也没有太反对。老屋毕竟老了,76年的风霜岁月,老屋早已被侵蚀得破敗不堪。要做维修,没有个3到5万是不行的;假如不修,多年不住人的老屋,很快也就会自然坍塌的。
但真的拆了,被推土机移为平地,交给队里,老屋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我们的根好像就真的没有了!虽然每次回去,我们不曾在老屋住过一宿,但我们都要进去看一看,每一件物品的摆设、每一个角角落落,我们闭着眼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下子全没啦,心底像被抽空了一样,空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滋味。这几天我们说话都小心翼翼,不忍心让父亲知道,怕他伤感。父亲不知道老屋已被拆了。
我在老屋里生老屋里长。在我记事时起,家里有奶奶,父亲母亲和我。西边屋里有小奶奶,有叔父、姑母。我们虽是两家,但关起门来是一家。两家从一个大门里进出,白天大门从不关,进各家的小门也不关,只有天黒了,晚上睡觉前一定要关好大门,再关上各家小门。大门非常宏伟厚重,木门栓也很厚实,木栓插上后还用铁楔子嵌住。大门外两边有两个大门墩,这是我们小时候坐得最多的地方。
小时候家里大人出去干活了,我就爱坐在门墩上望树望山,东边有一棵高大的枣树,一到九十月,枣子成熟时把树枝都压得垂下来,打下来的枣子,奶奶一份份分好,让我送到对面大屋里叔伯婶娘各家,再可以回来自己吃;屋前有好几棵板栗树,等深秋时清早起来,板栗树底下都能捡到许多熟透的板栗,又脆又甜,放在灶笼里烤熟更是馋人;西边还有石榴树、桃树,花好看,果好吃;门前更有茂林修竹环绕周围;屋后有芋窖,后墙和后山之间有空地,奶奶种上一簇簇芍药花,一夏都开得灿烂。屋后山上的兰草花大片大片的,窗户一打开香气四溢。
小时候我是幸福的,大多幸福都是源于奶奶。老屋就是在奶奶这代人手上建起来的,为建这所房子,奶奶这代人吃了太多的苦与累。家里物质条件虽然不算好,但房子建的宽敞舒适。家里经常有亲戚来走动,来客人是我最高兴的事,特别喜欢我姑姑和舅母表哥表姐他们来,家里有客人,奶奶总会变着花样烧上一桌好菜招待,客人走时总要打发点瓜子米糖之类的零食,这些都有我的一份。奶奶总是无原则的疼我,她没叫过我的名字,总是儿呀乖呀的叫。从我在喝奶时就是奶奶带着我睡,母亲喂奶,奶奶就在旁边等着,喂好了就抱过去睡。奶奶到哪里去走亲戚都要带着我。奶奶是一个记忆力好又特别爱说故事的人,和她在一起,总会随境随景讲故事给我听,顺口讲来,绘声绘色。跟奶奶睡觉,冬天给我捂脚,夏天给我摇扇,生怕我受一点点委屈。76年预防地震时,全家都在屋外空地上搭铺睡,奶奶整夜不睡,坐着把我抱在怀里睡,说假如真的地震了我们俩死也要死在一块。童年最深最温暖的记忆就是奶奶。
小时候我也是寂寞的。父亲常在学校,奶奶和母亲好像总是要下地干活,母亲像劳力一样在队里挣工分。小奶奶身体不好,偶尔在家里,姑母比我大五岁,还算我儿时的玩伴。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大门墩上自言自语的说话和瞎嚷嚷不成调的歌,等着奶奶,小奶奶和叔父姑母们回家,有时一个人坐着坐着都会睡着了。
我家上堂屋还给村里做过教室,只有六张桌子,十几个学生,方便山区几个邻队的一二年级学生。一个老师,还是民办老师。学生一边放羊一边来上上课,记得有天下雨,有个学生硬是要把羊系在他自己的桌子腿上上课,老师怎么阻止都无效,后来只得任他这样直到下课。这时我五岁多,就懵懂的混在一起读书了,到三年级才到乡里中心小学去读。
上学后,眼里的天地就慢慢的宽起来了,在家里待的时间就慢慢少了,大多是住校。等我上初中时,小我十二岁的妹妹降生了,有了妹妹我比家里所有人高兴,我欣喜于妹妹的每一点的成长和变化。有了妹妹,就没有孤单的感觉,妹妹一直都成了我的尾巴,连名字都叫的和我一样,只是中间多个小字。
再接着,小奶奶家的小女儿~~我小姑母也出嫁了。我当时十分新奇,只比我大五岁多的小姑母怎么那样懂得人情世故,出嫁时仅哭嫁一项就足让我震撼!没有任何排练,婆家来接新娘时,姑母哭嫁惊天动地!面对娘家不同的人不同的哭词,真情又贴切。对亲娘,对亲哥,对我奶奶,对我父母,还有我,还有一应乡邻,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诉说。声音绵延不断,袅袅婷婷。大意是感恩父母,感恩乡邻。不同的人还要行不同的礼,每个人都会去应答,我什么也不会说,只紧紧抱了抱姑母,心里不断祝她幸福。姑母做得纯熟而得体。我当时想,像这样的出嫁我是绝对嫁不了人的。
没几年,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小奶奶也离世了。
陆续的,叔父娶妻生女。离异,再娶,再育一儿一女!
我最亲的奶奶也在我外出读书时离开了人世,父亲居然没让我回家送别奶奶。说一是省路费钱,二是怕当误我学业。这成了我终生的遗憾!
我们一个个长大了,都飞出了老屋,几乎都去了城市,在城市一个个安居乐业,又有了自己的下一代。老屋里只有父母和叔父婶婶。他们也像老屋一样都慢慢的变老了。
后来,父母被我们接到了身边居住,叔叔婶婶也住进了新房。老屋就空了。
老屋只是一种见证,只是一个载体,只是我们的一种心理寄托。
现在老屋不在,只剩下尘与土。
这片土地,一共有500平米左右。可以把它栽上树,栽上花,栽上经济作物……只有这样,才不辜负我们辛劳的祖辈们。
齐悦梦想社群更文第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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