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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金瓶梅》十二:兄弟显丑,金莲受辱

闲话《金瓶梅》十二:兄弟显丑,金莲受辱

作者: O蔡毛O | 来源:发表于2019-10-05 22:44 被阅读0次

    西门庆见家中妻妾已成对立小团体,又发脾气打了孙雪娥,心中不快,于是到院中取乐,梳笼了李桂姐之后,天天和李桂姐卿卿我我,在李家住下了,乐不思蜀,一住就是半个月。吴月娘就不高兴了,这一来西门庆的生日下个月就到了,二来放着家里五位娇妻不管,偏偏去外面勾搭风月女子,于是使小厮去接西门庆回来。李家人把西门庆的衣帽都藏过了,不放他回家。

    寂寞并不是谁都耐得住的,“惟有潘金莲这妇人,青春未及三十岁,欲火难禁一丈高”。每日打扮的粉妆玉琢,皓齿朱唇,倚门而望,晚来自是睡不着,起身走到花园中,“看见那月漾水底,便疑西门庆情性难拿;偶遇着玳瑁猫儿交欢,越引逗的他芳心迷乱”。也是合当有事,孟玉楼嫁过西门家时带过来的一个小厮,名叫琴童,年约十六岁,刚留起长发,生得是眉清目秀,乖滑伶俐。西门庆安排他看管花园,住在花园旁一小耳房内。他专一为潘金莲献殷勤,打探消息,潘金莲也喜欢她,时常唤他入房,赏酒与他,两人朝朝暮暮,眉来眼去,都有意了。作者写到此即止,两人的情节没有继续开展下去,而是在适当的时机发挥作用。

    不觉到七月,马上就是西门庆生日,潘金莲写了一首词,或者说散曲,表达了潘金莲的凄凉爱意与浓厚思念,下书“爱妾潘六儿拜”,交玳安捎给西门庆:

    “黄昏想,白日思,盼杀人多情不至。因他为他憔悴死,可怜也,绣衾独自。

    灯将残,人睡也,空留得半窗明月。狠心硬,浑似铁,这凄凉怎捱今夜?”

    若西门庆读过此词,能感妻妾的思念,立马回家,又何尝会生出后面许多事端来?故张竹坡评说西门庆是混帐恶人。

    说到底李桂姐还是风月女子,善使小手段与小脾气,套得男人欢心。当下得知此情书,自然醋意横生,撇下众人,私自跑到房里,面朝内倒在床上生气。西门庆见爱人恼了,把手中的信扯得稀烂,当着众人的面打了玳安,骂道:“家中那个妇人使你来,我这一到家,都打个臭死!”千哄万骗,才把李桂姐叫出来。大家想讲笑话哄李桂姐,无意间却伤了李桂姐,李桂姐不甘示弱,暗讽众人“白嚼”西门庆。

    应伯爵无奈叫大家“凑份子”办酒席还东道,然而这都是一些穷鬼吝啬鬼,哪里拿得出钱,这一点早在结拜“凑份子”的时候已经可见一斑了。大家拿出来的都是乱七八糟的零碎玩意儿:应伯爵出一根闹银耳斡儿来,重一钱;谢希大一对镀金网巾圈,重九分半;祝实念一方旧汗巾儿,算二百文长钱;孙寡嘴一条白布裙,当两壶半酒;常峙节没有东西,问西门庆借了一钱银子。买了一钱猪肉,又宰了一只鸡,自家又陪些小菜儿,安排停当。大盘小碗拿上来,众人坐下,吃相也是让人笑掉大牙:好似饿牢才打出,一个个汗流满面,油抹唇边,杯盘狼藉;箸子纵横,有人自称食王元帅,有人自号净盘将军。书中此段描写甚是精彩,生动至极,读者可自行去斟酌。更加讽刺的是,这帮兄弟在风卷残云,杯盘狼藉之后,椅子坐折了两把,门前的土地爷被翻倒,刺了一泡热尿。临出门,孙寡嘴顺走了供养的镀金铜佛;应伯爵偷走了李桂姐头上的金琢针儿;谢希大把西门庆的川扇儿藏了;祝实念溜走了房间里的一面水银镜子;常峙节将借的一钱银子记到了西门庆的账上。这段描写很有画面感,像极了一幅描绘市井小人群集的图画,生动刻画了市井小人的丑恶嘴脸与可恶行径。如此算来,众兄弟不仅不用出钱,白玩了一番,更是捞到了不少便宜。而西门庆作为富人,没有特别的架子,因为喜欢那股热闹劲,容忍了兄弟的种种劣迹,这方面倒是值得肯定的。

    话分两头,玳安受了委屈回家,哭哭啼啼向月娘、孟玉楼和潘金莲三人把情况哭诉了一遍,三人都责备西门庆,潘金莲有点口无遮拦,骂道“十个九个院中妇人,和你有甚情实?常言说的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这话被李娇儿在窗下听到了,李娇儿也是院内出身,并且听到潘金莲骂她家人,暗暗怀恨在心,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此埋下了地雷。

    金莲每日回到房中,实在是难熬。一天,就把琴童叫进房间,灌他喝酒,两个人就偷在了一处。自此,每夜都如此这般,还把两三根金裹头簪送与他戴在头上,把裙边的锦香囊葫芦儿也给他。若要不知,除非莫为。那琴童在外面闹出风声,风声被吹到了李娇儿和孙雪娥耳中,这两个人早就与潘金莲结下仇恨,怎么肯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报复的机会,于是同到月娘处告状,但月娘再三不信。随后又被丫头秋菊看见,告诉了厨房小玉,小玉又对孙雪娥说了,孙雪娥和李娇儿见对月娘告状没有用,于是在西门庆生日的前一天,向西门庆告了状,西门庆自是大怒。

    在此值得回看一下,月娘哪是不信,作为权衡两派的中间人,月娘更希望的是家里稳定和谐,而不是看到派系斗争,搞得家里鸡犬不宁,毕竟之前已有一次斗争了。我们可再想想,可能放到现在,老公老婆谁都可以在一方出轨之后,作为报复另一方也出轨,但是在小说故事背景的宋代,男权在社会中还是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潘金莲的这种做法,试图是在向男权社会进行挑战。

    大怒后的西门庆,在琴童身上搜出潘金莲的香囊,琴童坚称那是在花园里面捡的,当下把琴童绑了,打了三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再驱逐出门。

    教训完小厮,接下来便是教训潘金莲。潘金莲正在房中吓得战战兢兢,西门庆进来,兜脸就是一耳刮子,喝令她脱了衣服,潘金莲自知理亏,不敢不从。潘金莲又哭又辩,又要春梅作证,西门庆哪里肯信,嗖地一声一马鞭就抽在身上。这一鞭抽在潘金莲身上,其实也是同在西门庆心里,自己的女人和佣人偷在一起,怎么想都是耻辱啊,要是传出去大官人的脸面何在?这一鞭打得潘金莲疼痛难忍,只说香囊儿掉了,被琴童捡了去。西门庆听得和琴童的供词一样,又见面前可怜的妇人,怒气自是消了八九分。再叫过春梅,春梅撒娇撒痴道:“这个爹,你好没的说,我和娘成日唇不离腮,娘肯与那奴才——这个都是人气不愤俺娘儿们,做作出这样事来。爹你也要个主张,好把丑名儿顶在头上,传出外边去好听?”春梅也真是好口舌,把西门庆从被动说成主动,难不成要自己带个绿帽子到处宣扬吗?这句话说的西门庆一言不出,丢了马鞭。潘金莲自进西门家后,可以说是娇生惯养,得宠得势,这也是第一次受如此大刑,但也是活该,管得住自己的身体,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读者也自会品出那个时代妇女任人打骂买卖的低下生活地位,不由心生“我见犹怜”的感慨!书中也说: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还有一个人,在此事件中神经也是紧绷着。是谁呢?是孟玉楼。因为琴童是孟玉楼的人,现在她的人和潘金莲偷到一起,她也可能会受到波及。于是她估约西门庆不在房里,过房中看望潘金莲,先是责备潘金莲把自己的小厮弄没了,见西门庆没有责怪自己,便答应向西门庆劝和。孟玉楼虽然不是特别得宠,但在西门庆面前也算是说的了话的人,毕竟也是一个有硬实力的人,西门庆自然也会买这个面子。当晚,孟玉楼在西门庆上房歇宿之时,为潘金莲开脱洗白,终于将这件事给消解去了。自此,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到,孟玉楼和潘金莲是一个集团,李娇儿和孙雪娥是另一个集团。

    第二日,是西门庆的生日正日,请了许多官客来喝酒,也用轿子抬了李桂姐来家里弹唱。李娇儿将侄女引见了月娘等众人,唯独潘金莲推托身体不舒服不肯出来,李桂姐又亲自到角门首拜见,潘金莲知是她来,使春梅把门关的像铁通似的。两人由是结仇。

    晚间,西门庆到潘金莲房中歇宿,潘金莲云鬓不整,花容倦淡,却是百般殷勤。说道:“我的哥哥,这一家谁是疼你的?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惟有奴知道你的心,你知道奴的意。旁人见你这般疼奴,在奴身边多,都气不愤,背地里骂舌头,在你跟前唆调。我的俊冤家!待想起甚么来,中人的拖刀之计,你把心爱的人儿,这等下无情的折挫!常言道:‘家鸡打的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你就把奴打死了,也只在这屋里……”潘金莲之言真情流露,哀怨感人,真是让人不忍卒读。

    过了几日,西门庆来到院中,李桂姐见他来了,故意洗去浓妆,除了簪环,倒在床上生气,原来是在生潘金莲的气。西门庆安慰李桂姐,李桂姐道出委屈,尽显一副可怜的模样。我们可以在这里将此时的李桂姐和被打后的潘金莲做对比,两人同样都是云鬟不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潘金莲受了委屈是真请流露,相比之下,李桂姐更像是表演,毕竟是风月女子,惯使一些小手段争宠,更可从后面的情节,看出其心机。接下来,李桂姐使用激将法,要西门庆剪下潘金莲头顶一绺头发,方才信他是“本司三院有名的子弟”。西门庆平时八面威风,如今却被一个风月女子一激,自然想要表现出他的能力来。但是,妇人头顶的一绺头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给你的,自然要耍些小手段。

    当夜回到家,趁着酒劲,命令潘金莲跪下,拿来马鞭,吓得潘金莲叫苦不迭,却得来春梅一顿呛白:“爹,你怎的恁没羞!娘干坏了你甚么事儿?你信淫妇言语,平地里起风波,要便搜寻娘?还教人和你一心一计哩!你教人有那眼儿看得上你!”西门庆自觉理亏,心里有鬼,马上改变脸色,呵呵笑起来,连哄带骗总算是拿到了潘金莲头顶的一绺头发。给李桂姐看后,就被李桂姐收了,背地里塞在鞋底,每日踩踏,试图要从迷信的角度镇压住潘金莲。使这些阴招,多么恶毒与狭隘的一个妇人啊!

    这一场争宠之争下来,可以说是潘金莲完败。整部小说读至此,纵使潘金莲此前为了许多恶,本以为此段情节会大快我心,然实际是心底有些许同情,反而对李桂姐有种本能的厌恶。潘金莲此人是真性情,对西门庆真的是有感情也有爱的,为了西门庆甚至可以说献出生命都是愿意的,西门庆娶她回家,可以说是把她从水深火热,漂泊不定的境遇中解救了出来,让她咸鱼大翻身,她自己也知道,西门庆对她是有恩的。反观李桂姐,风月场中的女子,更多的是表演,一举一动都显得比较虚假,为了得宠,小阴招都使得出来,接近西门庆,更多的是为了他的权势和金钱罢了。众生百态,皆在一部小说中。

    潘金莲在受了李桂姐踩踏之后,心中不快,每日房门不出,饭茶慵餐。回末,请了个瞎子使巫术消灾。瞎子出招:“用柳木一块,刻两个男女人形,书着娘子与夫主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蒙在男子眼中,用艾塞其心,用针钉其手,下用胶粘其足,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又朱砂书符一道烧灰,暗暗搅茶内。若得夫主吃了茶,到晚夕睡了枕头,不过三日,自然有验。”这里迷信色彩较重,且情节较平铺直叙,在凡事讲求科学的今天,我们又都是唯物主义的信奉者,该情节就不展开叙述,想看的自可阅读原著。

    正是:堂前切莫走三婆,后门常锁莫通和。院内有井防小口,便是祸少福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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