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管外婆是睁了几只眼或是看走眼,二妞承认,她外婆实在是高。尽管二孬是她爹,尽管自己继承了他一半的基因,公正的说一句,比起他的长相,二孬文采的吸引力大多了。照二妞看来,她爹文章写得漂亮,可嘴笨不会讲话,具有的优点都是得相处久了才能发现的那种。她娘呢,搁现在就是一标准的文艺女青年。把这两个人强行拉在一起,这任务完成得真是精采。采用集中放大优点,掩盖忽视缺点的原则;加强利用优势,弱化劣势;并辅以断绝母女关系的高压,和殷勤关切的怀柔政策促成了双方的互动往来。墨馨和二孬的就被这么压着推着展开了。
二妞觉着,骗墨馨这样的文艺女青年其实忒简单,只是个技术活儿,没啥成本,动动嘴皮子就成。因为人家只追求心动这种不能当饭吃当衣穿浮云一般的精神食粮。其他的生活必要条件比如相貌啊前途啊钱途啊通通都俗气,都是对自己高尚纯洁心灵的玷污,不予考虑。要拐走墨馨,你许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人眼皮都不会抬;倒不如说是要带她浪迹天涯,估计立马就卷了小包袱走人。
中秋节的时候墨馨回了趟家,挑了几封二孬给她写的信带上。不出所料,县长大人和家珍都积极反对。你娘几个意思啊这是?栽下树便跑,蹲在山上一担水不挑。桃子熟了下山来摘胜利果实倒快,也不问问浇水的人?县长大人怒了。县长大人把墨馨比做了桃,又把墨馨她娘比做了猴子,虽然粗俗了些倒也贴切可笑。家珍来不及关注平日斯文极有文采又爱嚼字的县长大人居然也说这种话,她想说的可比这个要粗多了,就是教养让她没法出口成脏。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盛怒之后家珍仔细一想,知道墨馨肯这么做,事儿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知晓了军代表的围城之火事件之后,家珍沉默了很久。她最怕的事儿来了。
从墨馨提着小包袱离家的那一刻起,家珍就一直琢磨准备着把她从远得没边儿的西双版纳调回来。搁以前,那是动动小指头就能做的事儿。当然要搁以前,墨馨就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现而如今眼目下,以她家的背景出身,墨馨没给下放到更远的地方,还多亏了县长大人。
解放以后,作为积极促成昆明和平解放的民主人士,县长大人被安置在了文史館,,写写历史考考古籍,领领薪水开开小会。基本上除了写文章,啥也不干。用家珍的话说,县长大人从此变了歌德,专司歌功颂德的勾當。到了真要使劲儿的时候,就好比没了老虎的武松,功夫全废,空有一身好武艺唉。
想了许多办法,墨馨回昆明的事儿还是一线希望也没有。眼见着一天拖似一天,转眼墨馨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家珍估摸着,以墨馨的眼光,寻常人决计不会放在眼里,轻易不会瞅谁太顺眼。怕就怕呢,她万一在那儿遇上什么可心的,或者别人瞧着墨馨太顺眼,要把她留在那里,那就没啥想头了。
墨馨她娘这么横冲出来插一杠子,虽是莽撞,时机倒刚好,至少堂而皇之得推了不能得罪的军代表。就是不知道她娘给找的这个是什么货色。家珍对河南没概念,只知道那个地方穷的厉害。不知根知底,脾气啥的都不知道,要是就这么把含在口里养大的闺女嫁过去,不是跟黑天走夜路一样么?再说,这个人现在不也是有问题被下放着么?那么多家庭出身好历史清白的人不找,非找个前途未卜的?她娘这是安的什么心啊?不是自己养大的就不哓得不心疼么?家珍对墨馨她娘的怨恨这次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兼之恨上了从未见过面的二孬。
面对怒气冲天的县长大人和家珍,墨馨表达了要结婚的意愿之后就异常沉默,只把手中的那几封信摆在了云石桌面上,回到了厢房,看弟弟墨璋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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