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昨天和朋友谈心，聊到了我的女朋友。

说起的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一件事，我硬生生地将嘴巴缝上了好些天，心里郁闷不已，终于找到了昨天的机会，将这件事说给了我的朋友听，我说：

我女朋友啊，找到了一本好看的书，我说的好看是指封皮好看、设计好看，书名也挺好看的，但内容无聊透顶了。

我女朋友就，怎么说呢？说是炫耀好像不太准确。总之，她就想要向她的朋友圈传达她发现了这么一本“好看”的书籍的消息，她就开始拍照、拍照、摆造型、拍照。那数百张相片中的她俨然成为一副超级爱好书籍的模样。毕竟都很漂亮嘛，书也漂亮，她也漂亮...

慢慢，我发现我想错了，我可能想错了。她想传达的消息是她发现的这本漂亮的品格高的书呢，还是一个颜值高并且还爱看书的她自己呢？

你不能总是把人想成这样呀！没有这么复杂。你女朋友应该只是想拍得更好看一点吧。

把什么拍得更好看一点呢？书？还是她？

都！既然照片里又有书又有她，那肯定希望都能好看呀。而且还不能独立地好看，要互相衬托，达到大于2的效果。你不知道，女生自拍起来，真叫一个疯狂。

所以就一拍拍了两个多小时吗？

正常！我也有过，拍得比你女朋友还久呢。

不停地拍不停地拍，拍的头几张感觉是最好的，那种急匆匆地，心里想着，就随便了个两三张，然后造型也随意，发型不去管，嘴巴也没有抿着或者提个笑容什么的，确实，头几张那种一蹴而就的自然感是最好的。可当时却不明白。

看了成像后，觉得哪里的细节如果再怎样做就会更棒，于是又接着自拍开始了——

发展是：越拍越不好，越拍越火大。火急了真想找个人来骂一骂，但是做不到，就开始觉得难过了，心想：我怎么这么丑呢？

心里问自己：我应该没有这么丑吧？难道以前的我都带着这样一张丑陋的脸存在于别人的眼前吗？

难过后，嫉妒又来了，想：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就长得好看，连整容都省去了，就一路享受各种优惠，像你的女朋友！喔，你不介意吧..？（不，不会）

自拍就是这样的过程呀。像是完成了一次朝圣。

你看，连我长得不好看的人都这样了，你的漂亮女朋友应该对自拍要求 还要 更 高...

恩？

为什么啊？

你女朋友长那么好看，随便一拍就好看了，怎么会花那么长时间？我们这些丑人才真正需要大费心机的呀。朋友说。

你现在反过来问我了。好吧，那我想个我认为的答案吧：

我觉得，她的心态应该跟你的不一样。你是要把自己的丑脸最大程度地拍好看对吧，我说你丑脸你不会介意吧？（不会）

恩，那她怎么拍都好看的话，我认为，她就是单纯自恋了。像白雪公主的那个皇后一样。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女朋友的（朋友笑），喔！还有可能是，她知道自己漂亮，所以拍得时候不能太凸显自己的漂亮..你能理解这句话吗？（我摇头）

好吧，就是说，她的自拍肯定会有很多人看嘛，所以她不能单纯地自娱自乐而拍照，她不能刻意地摆造型，嘟嘴巴装可爱，甚至反而还要故意丑化自己，好比说摆个挖鼻屎的造型之类的，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不让她的观众们觉得她太沉浸于自己的漂亮之中。跟你的想法正好相反哟，她这么费心思地自拍就是不让人们认为她是一个自恋的女人。

可是我就认为她自恋了啊，我说。

你不一样呀！你是在她旁边看她自拍，别人是看她拍出来后的相片。哎，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突然觉得好火大...

明明是你自己先起劲的。

那我来给你说说她自拍结束之后吧：自拍完了，ps过了，传上朋友圈了，她终于开始看这本书了。看了两分钟她就把这么漂亮的书扔给了我，我看了一分钟，得出了上面的结论：内容无聊透了。

这就是装帧设计的力量吧，朋友感叹道。

对呀，或许你女朋友不喜欢看书，但是喜欢设计呢？

欸，这点你说对了。她曾经还跟我说她以后想做一名设计师呢。

那很棒呀。美女设计师，哇，我脑海里已经有形象了。

是啊，很棒。很棒..呵呵..

我却看不到任何她所做出的努力，她只会一味地享乐，接受所有这个社会为长得漂亮的人所提供的好处。哪怕她就只去学个ps，我都愿意相信她的理想是可以实现的。可直到现在，呵。

以前，我总喜欢和她一起畅享未来。虽然我们都是越长大越被教育要更加现实，我偏不。

就算我们没考上一个了不起的名校，也没有什么凸出的成就，但我们应该敢想，敢想后，才更知道该干什么，不是吗？那些终于被现实教育征服的人最终也不会因为他们提前懂得了现实的重要性而过上更伟大的人生。

我们甚至想象未来，她将变成一名厉害的设计师，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作家，然后我出的书都要让她来设计。多美好的未来！

啊...

现在我已经不跟她畅想未来了，而她对于这个活动的消隐也觉得没所谓，甚至都不在意。所以我就算有时候突然又想让她鼓起劲，为更好的未来奋斗时，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觉得十分空虚。

我还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女朋友连这个理想都是假的，她才不想当个设计师，她只是喜爱这份职业的“漂亮”，你想，在自己漂亮的外表上加个设计师的标签，显得更漂亮了。

朋友看着心不在焉的我，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说：

你不能这么想啊，好歹她不是喜欢上你，还成了你的女朋友吗？她喜欢你的上进..

她不喜欢我的上进，她喜欢我的漂亮。（好吧，其实我长得也好看）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的是漂、漂亮的你，而不是上进的你呢？朋友语气听起来有些强硬，带着些怒。

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话让我自己来说虽然有点不害臊：如果没有我这个漂亮的外表，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个无趣的又总给她带来压力的男人呢？

我每次稍微对她说教——好吧，这里我用了“说教”这个词说明我自己也开始认为我的善意的提醒其实是说教——她就皱了眉头，露出可怕的神情。她就像讨厌她爸一样讨厌我。

她也讨厌我的内向。

因为我的性格不太能应付她的那些朋友。就算我有漂亮的外表，不好意思，强调这么多遍，就算我有漂亮的外表，她也难以将我当成炫耀的资本，我的内向更会使她难堪。

你不内向吧。内向的人会说这么多话吗？朋友问。

嗯，但是，面对，那些，那些人，哎，不行啊，处在那样的环境，我感觉像进了异次元。

她自己懒惰就算了，可她渐渐成了一潭沼泽，她想让我也陪她一起懒惰。去享受安逸的生活，妨碍我追求理想，为什么呢，我觉得是我造成了她的压力，我的努力更加凸显了她的懒惰，连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吧。再这么下去，我也会没有未来的。

我忧心忡忡。

我又想起一件：她对知识与心灵的追求如此懒散，减肥倒很坚持。可是她明明这不吃那不吃，还对外宣扬说自己是个什么，吃货？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你不觉得这样的女人很可爱吗？

哪样的女人？好吃的女人？呵！就是像你们这样想的人多了，才造就了她这样口是心非的女人。公共场合一个样，私底下又完全另外一个样。私底下的她我是常常对其感到鄙夷的，而公共场合的她显得那么完美，我也不喜欢跟一个带着面具的虚伪家伙讲话。

天呐，她实在不够真诚！

那你还是去找乡村女孩吧，祝你找到像《人生》里的巧珍一样真诚的女人。朋友的话语里明显带着讽刺。

城市的人，这是通病。

他们总口是心非，自以为是。

他们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了，还以为走在路上，人们都会转个头看自己一两眼。

可是真的有好多人都会看我的女朋友，当我们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说。

好吧好吧..

但这不会使我感到丝毫的骄傲，我可不想变成和她一样肤浅的人。我说。

你这么批判你的女友，你想让你们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吗？哦不，应该早就出现了，就目前来看。我就想问一句，你还喜欢你的女朋友吗？

喜欢。喜欢。谁让她长得那么漂亮，十分完美地契合了我心中的女神形象。我积了几辈子的德才有这运气，现在因为这些事就让我放手？不行！我舍不得！

不过，果真是没有完人呐——

一边感慨，我一边将目光在朋友身上上下移动。

你看什么？朋友问我。

我说：我跟你挺合得来的。你看，我们都能够说这么多话，就是...

朋友顿了顿。悟道：

哦——就是我长得不漂亮，不合你的胃口，是吧？

你是不是还想，如果能把我的内在和你女朋友的外在结合在一起就最好了，是吧？

对啊。（我笑）

你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