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7日 星期六 天气晴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有些苦,当时觉得苦,走过了,再回头,会发现那只是一份记忆。
有些绝望,当时觉得恍若天崩地裂,走过了,再回头,却只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只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叶遮目,不见泰山。
无论是谁,人生里,都会是有风有雨的。只是我们的眼睛更多的时候都是只看到自己而已。
此文,看了多篇关于校园霸凌的新闻所作,甚悲一位才初二的小姑娘不堪校园霸凌而自杀惨死!
——写在前面
我从二年级开始便是学校的小名人。学校为了鼓励学生学习,期中期末统考以及镇上的学校的学习联赛等等的考试,获奖的人员都是在全校师生面前颁奖,还在学校大门口的墙上贴红色大字报表彰,我的名字一年到头都是在上面的。所以学校周边的几条村子,很多人都向我爸妈说,哎呀,人家出状元,你们出了个贵女。我出门,也会有人在夸我聪明伶俐,说哎呀,你个小妹头厉害,一年到头都是你拿奖的,你爸妈威喽。
刚开始我也有点飘飘然,可是经历了一些事后,这份所谓荣誉相随而来的还有一份羞耻感。
小时候,爱看书,各种各样的书。不常开口,所以不善言辞。
我跟不熟悉的人说话,我会紧张,一紧张回话结结巴巴的,我的这个缺点被村里的一个婶子笑话过,她叫我结巴妹。
那天,那婶子突然逮住从地里摘菜回来的我,一脸关切地问起我学习方面的事。突然被一个不是很亲近的人关心,心里有点儿小激动,也有点小骄傲,但更多的却是紧张,所以回答得磕磕巴巴的。
她一听到我说话如此,哈哈大笑,对路边的人对路过的人叫道:哎呀哎呀,你们快来听听,快来听听,某某(我爸的名字)的女儿说话是结巴的。
众人都好奇地围过来,那婶子叫我说话:哎,你快说啊,说给大家听,让大家听听你是不是结巴的。
那时才十岁左右的我窘迫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想走却被那婶子拉住了,笑道:咦,你又不是哑巴,干嘛不说话?
我挣开她,反驳道:我不是结巴。
那婶子不理会,对围着的众人道:某某的女儿读书厉害有什么用,是个结巴。就是考得多好,一个结巴能找什么好工作?可惜了,学习好却是个结巴。
我看着她一遍遍的对人重复“结巴”这词,羞恼不已,转身走了。
我走了老远还能听到她挨个地对人重复着那些话,一边大笑着一边说,还一边的可惜可惜的叹息。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觉得很丢人,恨不得从地上找个缝来钻进去。
后面好一阵子,都有人来问我爸妈我是不是结巴的。我爸妈问清缘由,对我便是一顿嫌弃:你是傻的吗?你不会反驳的吗?
我听着,既是羞恼又是愧疚。心里想着,爸妈如此辛苦的劳作,送我去上学,我却让他们蒙羞了,惭愧得很,想着如若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一定反驳。只是,我从小不善言辞,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又或者说,对于那些存心想戏弄我的人,他们根本不把我这么一个小不点的有点木讷的小姑娘放在眼里,他们会故意忽视我的反驳。
我爱看书,尤爱看故事,小说。空闲的时候也爱在脑子里自导自演一些自己编的小说角色,情节,所以经常的会神游天际。
有次走路时,我一如既往的东想西想,结果一位叔婆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听到。旁边的一位堂姐推了我一把,问我为什么不应人。我才后知后觉,急忙道歉,说我刚才在想事情没听到。那叔婆看了我一会儿,问我:你的耳朵不好,你爸不带你去看的吗?
我急忙解释道:叔婆,我刚刚是在想事情的,所以没留神听到你叫我。叔婆,你叫我干什么?
叔婆看着我笑道:有人说你是个结巴妹,说话结巴的,我叫你过来说与我听听,看是不是真的是结巴的。(转为她身边的两位大娘道)我们家族都没有出过什么结巴的人,没有这样的遗传例子,那些话我都不信,果然,我说的不错吧?这不是没结巴么,哪里结巴了?
我听着,脸上烧得很心底一片慌乱。我的心想:糟了,我又怕了,又紧张了,一紧张肯定说话磕巴,到时候他们又得嘲笑我是小结巴了。
还好,那叔婆没再与我对话。她和身边的人说开了:哎呀,可惜了,读书这么好,却是个耳背的。才十来岁,耳朵就这么聋了,到老大时还能做什么?耳聋女。
我急忙说道:叔婆,我只是……
一个大娘却笑着插话应道:是啊,是啊,读书好有什么用,是个聋的。
这位大娘笑嘻嘻的对我叫道:耳聋妹。这么小就耳聋了,害死人喽!(我们那边将耳背也称作耳聋,害死为音译,为耽误的意思)
我那时就站在她们的身边,听到她们叹息着议论,叹息着看着我,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我不知所措的呆立在那,接受众人怜悯的目光。
经历这两件事后,我就很少出门,出门也是低着头匆匆的走的,我怕被人逮住问我是不是结巴的,又或者是不是耳聋的。他们会笑嘻嘻的叫我证明给他们看,我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会引起一片哄笑,或者有某些人根本不会听我的解释,只是在那一遍遍的叹息,可惜是个结巴,可惜是个耳聋的。我觉得我像一只滑稽的猴子,享受着诸多的揶揄。
那段时间我在路上,见到人就心惊胆战,下意识地想绕路,绕不了,就耷拉下脑袋急促的走。有人叫我,我便害怕,只低低应一声便走。
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便有人在路上逮住我爸妈投诉了,说:你们教出的好女儿骄傲得不行啊,见到长辈也叫一声,叫她还装听不见,端架子。以为考了点好分数便尾巴翘到天上了?小小年纪瞧不起人?路还长呢,小心爬得愈高摔得愈狠。
我妈羞恼不已,回来便对我一顿教育,叫我做人不要太骄傲,在路上乡里乡亲的要叫人,说你这样子你以为人家只会说你吗?人家会说有爹妈生,没爹妈教的。
我婶婶也在旁边看着我,对我说:阿孺,你为什么都不叫人啊?很多人都说你目中无人,没家教!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说那些所谓的羞辱,可是爸妈也只会说那些只是开玩笑,叫我别理那么多。
所有人都跟我说那些只是大人逗小孩的,别那么的小心眼,心胸狭隘,没气量。
他们都说我是读书读傻了,连个玩笑也开不起。有那么点小分数就傲娇矫情,说两句都不行了。
用我爸的话说:我们花钱送你去上学,是让你读书明理,不是为了让你与那些无知村妇去计较西家长东家短的。
委屈,迷茫,无助,害怕,各种情愫在胸膛里翻涌,可是,我只能偷偷的躲在被窝里哭。
我没有骄傲,我只是不知如何是好而已。
那段时间,我就像一个可怜的小丑,走到那都是遭人嫌弃的。我的窘迫与无助带给别人的是欢声笑语,带给我的却是愈来愈深的屈辱感。
甚至有人好心的跑去问我的学校老师,我的结巴和耳聋有没有对我的学习有影响,班主任知道情况后,劝导我多与同学打成一片玩乐,别老是埋头看书,跟个书呆子似的死读书。
校长便在课堂上以我为例,说像我这样的就是死读书,蠢死了。引起班里所有的同学的哄笑。
校长说死读书是没用的,死读书的人你也就只能在小学阶段称王称霸,上到初中你勉勉强强沾点好样,上到高中你就是渣了。
这话从课堂上传开来,由一些碎嘴的同学嘻笑着传到校外,后面再有人跟我爸妈说我成绩好,多嘴的人会冷不丁向我们丢出来一句:切,她是死读书,有个屁用。
其实,他们说我死读书是有缘由的。因为我星期六星期天以及假期,都是躲在房里看书,有时去菜园都带着本书。所有人都能知道我勤奋学习,所有人都觉得我笨死了,小学那么点课程,居然要这么拼死拼活的学,可怜又可笑。只是,包括我的爸妈,都不知道,我手里的书,只是奇异故事或者武侠小说,我躲在房里拿着笔写写划划,其实只是临摹一些画又或者是在写我自以为的武侠小说。
那段时间,学校的老师都戏称我为火炉王(我们这一带把厨房称为火炉),只能在自己的窝里称王。在走廊里遇到老师,叫老师好。老师看我的眼神都充满揶揄与嘲弄。
我想不明白,就算有那些八卦,老师也不至于如此啊。我向来代表学校参加竞赛,也会作镇级的优胜者去市里参加竞赛,也获得过不错的名次,他们常说我为校争光,为何也如那些人那般,嫌弃我了(那个年纪,我便认为是嫌弃)。有些以前对我和颜悦色的老师,甚至对我的问好直接视而不见。
事情很快便弄清楚了,那天是星期一。在一升旗仪式之后,校长例行校会训话。
校长直接严肃批评我们学校的某位学生用心歹毒,回去向家长挑拨是非,唆使家长向学校发难,诬陷学校老师贪污。
学生们哗然一片,议论纷纷。可我却无尽惶恐地呆立在那,因为校长正在上面恶狠狠地红着眼睛瞪着我。
校长说:这样的学生,就跟那些乡村妇人一般,那些妇人我们大家如何称呼她的啊?
同学们哄笑,几个调皮的男同学高声应道:死八婆!臭三八!
还好,众人都在乱哄哄的笑着,也偷空在底下嬉笑,没有多少人留意校长的目光去向。校长那冷漠严酷的目光盯了我近两分钟。身边的一圈同学都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校长说的就是我。那短短的两分钟,我如坠冰窟。还好,两分钟的样子,校长又错开目光继续训话了。
校长说:做学生,来学校是学习的,不是让你来学说八卦,搬弄是非的。不要像农村的某些无知妇人那样嘴尖尖了,舌头长长,不知羞耻的搬弄是非,……
那几个调皮的男同学还在此起彼伏的叫着臭三八,死八婆。我听得耳根发烧,好像那些词语就是在骂我。
校长说完解散学生后,逆着人流静静的站在原地,还是那样冷冷的盯着我,我惊惶地站在那,连呼吸都忘了,手在发抖,和我要好的Q同学一个劲的问我是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还好,大概一分钟左右,在我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之后,校长终于撤去了目光。
那时候才五年级吧,十二岁。那双冰冷的眼,我招架不了,承受不起。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双赤红的眼,里面满是恶狠狠的冰凉。
恶性循环,我正想从泥沼里拔出来,可是又莫名其妙的又遭了一顿奚落,那些哄笑,那些充满恶感的词汇却像针子似的扎在我的心口,让我痛得一再瑟缩,于人前人后都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再抬头正视任何人的眼睛。
每天我低着头进教室,低着头听课,课间不敢离开座位,放学后同学走完后我要偷偷的在教室门口那听,听到外面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我才敢走。因为放学后,还会有一些同学在校园里嘻闹的,而等到完全安静的那个时候,老师通常已经吃过午饭关门午睡了,却又有些同学吃过饭来学校了(他们来学校午睡)。
我避这个避那个,跟作贼似的。然后又有人说我勤奋,放学了还学习那么久,怪不得学习那么好。可惜他们不知道我是勤奋,我是怕人,怕见任何人的目光。我觉得,那次校会后,所有人都知道校长说那个人是我,嘴尖尖舌长长的臭三八,死八婆。他们看到我,都会奇怪地看着我,笑话我。
我这样的做法是不可取的,我在教室里拖延回家的时间,等我回去做饭时,很多人家里已经吃过饭了。我妈在皮革厂上班,她中午要回来吃饭的,吃过饭又再回去上班。经常她回来后,我才刚刚做好饭,没有洗菜炒菜,有时候甚至没有去地里摘菜回来。我妈就说我越来越懒了,说我躲在学校想逃避干活。我只好说我是在做作业忘了时间了。然后我妈就问我的班主任,说老师你留的作业那么多吗?我家知孺要做那么久,都没有时间回来给家人做饭。然后班主任又过来看我到底在干嘛,结果看到我是在看狐仙故事,一顿批评后,叫我早点回去。
我又只好又改变策略,一旦走廊上,校园里没有人影,或者就算有人,但是我判定我不会在他们视线范围内,就抱起书包,踮起脚尖跑,不敢跑出脚步声。
那时我的教室在二楼,我下楼梯时不小心踩出脚步声,会被吓得整颗心提起来,一阵颤悚,缩起来。我会安安静静的蹲在楼梯那,竖着耳朵倾听,确定我的脚步声有没有惊动人,再继续踮起脚尖往下跑。又或者如果此时,下面传来声音,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我又会连滚带爬的猫着腰跑回我的教室,惶惶然若惊弓之鸟。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那个小姑娘,就像个神经病似的。
对于校长在那场升旗仪式上的义愤填膺,我在那个学期结束后有了答案。
那天,老爸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截住了搭米回去的刘老师。一顿疾言厉色的话让年过半百的刘老师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因为刘老师搭的米,是学生拿回校的米。那时候,我们在学校吃早餐,都是拿米去学校让学校的厨房煮粥的。可是学期结束了,却剩那么多,每位老师都有至少二十斤米。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二十斤米值的价钱也会让人心疼了。
老爸说,这事不止一次了。上次也是,学校剩的米,他们叫买粮食的店老板开车去拉,校门口小店的老板娘说,拉好多包米哩。
老爸说,学校的吃相太难看了。米是这样,柴也是这样。上次学生拿回学校的柴火烧不完,又卖给人家,满满一大车的。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我终于明白星期一那天,校长为什么那样冷漠严酷地盯着我了,要知道,他每次见到我时都爱夸我的,还有那些曾经对我和颜悦色的老师,如今对我的问好请教视若未睹。
那次,在劳动课上,我们全班去学校后面的山坡捡柴火给学校。男同学们去远点的地方捡,把这片近校的地域留给我们女同学捡。可能经常有人捡,所以大半节课下来,大家都没捡到多少。我听到X同学担心地在嚷嚷,说才捡那么一点,如何交差?还得赶回去做饭喂鸡喂猪,否则要挨打了。
我也听别的同学说过X同学在家经常要挨骂挨打的,她有好多活要干的。一时心生同情,便把手里的柴全递给了她,还帮她捡了好一会儿,给她堆的好大一捆,叫她先回去交任务。
X同学问:知孺,那你的呢?
我拍拍胸脯说:放心,我去远点的地方捡。远点的地方有好多柴的,捡得很快的。
X同学对我一番感谢就回去了。而我便循着刚才男同学的方向去更远点的地方捡。边走边捡,好一阵子都没有见到男同学们的身影,我的心也渐渐发毛了。
这是一片都是碗口粗的木林,白色的树身,狭长的叶子,在我的头上对着微微的风,轻轻的摇。摇碎了那云朵的洁白,摇碎了那天空的湛蓝,也摇碎了那金晃晃的阳光。玻璃碎式的阳光与风在我的头上,背上,手臂上,你追我逐的交替着闹,我刚开始好玩,可是经久没见到别的同学,心便乱了。渐行渐远,低權木丛渐密,我还看到了三个坟头,有一个还是新的。那些青幽幽的權木丛,让我不断的猜测里面会不会藏有蛇,那些坟头又让我想起一些关于这片树林的一些恐怖故事。尽管手里只有一小把柴,但我还是决定撤,心想,从家里的柴房拿一捆柴去交差算了。
那时我们家有个果园,柴火很多的。我和弟弟有空的时候,经常把果园里的柴火往家里捡。而且家里有养柴火的山头,假期时我也与弟弟去割过柴火担回家。
那天,我赶回家做好饭,洗完澡,拌好糠,叫弟弟看着鸡吃糠,别让人家的鸡给抢食了。急忙挑泔水喂猪,倒完泔水,却来不及把喂猪桶挑回去了。刚好爸爸过来看猪,我便叫爸爸挑桶回去。说完便从旁边的柴房里拉出一捆柴,要扛去学校。
爸爸问:你这是干嘛?
我说:今天劳动课,老师叫捡柴,我没捡够。我从这里拿些去。(当时捡柴火是有斤数规定的)
老爸便发火,忘了爸爸说什么了,只记得大概意思是,没有叫学生从家里搬柴火回学校的道理。质问我是不是老师叫我这样做的?问我要不要把这屋子里的柴火都搬到学校里去?
我低着头不敢出声,那把柴放在脚边,不敢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按时交够柴火的,老师会在班上点名批评的,同学们会嘲笑的。然后老爸不理我,挑桶回去。我在那站着,听到学校那边的读书声朗朗的响起,默默的把脚下的柴火解散,这是一把晒干的荔枝柴火。我取了不到三分之一捆的样子,在荔枝枯叶的扎扎声里捆好,默默的往学校扛去。我在心里道:爸,周末时我会去挑回两担柴火替补回来的。
是秋收之后,也挖了蕃薯了,我走在那些挖开的蕃薯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做了好几个踉跄,被荔枝木杆刺得脖子很痛;那些田里,硬硬的禾秸头戳了两三次我的脚指头,也很痛,但我都没有心思理会。我只想着爸爸刚刚的那一顿怒火,那些话,我害怕,我觉得爸爸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爸爸去质问老师,我该怎么办?我还想着,已经开始晚读了,我要被罚站课堂了,我从来都是三好学生,这次要被罚了,要被同学们笑死。我的心里全是惊惶。
我把柴火交给刘老师,他看到我的柴火,夸奖我道:哎呀呀,知孺这柴火绝对超额完成任务。
刘老师叫我把柴火放称上,一称:十一斤。刘老师夸道:今天最重的是B同学的八斤七。知孺的十一斤,超好多啊。厉害。学习拿第一,劳动课也拿第一。
我勉强的扯着笑脸,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这所谓的第一,只会是个笑话,后面不知会有怎样的狂风聚雨呢。
我回到班级,班主任问我为什么迟到那么久。我怯怯的回道:我刚刚去交柴火了。
班主任没有为难我,叫我回座位了。
我战战兢兢地上了几天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师的脸色。一连几天,一切如常,我才渐渐放下心来。
可是没有想到,老爸的质问只是迟了几天。他直接在村道上截住了校长,当着村人的面质问校长,叫学生把家里的柴火往学校里搬,哪有这样教学生的?
老爸向我炫耀说,他质问得校长哑口无言。别以他是个校长,照样在谁谁(村里人)和谁谁的面前对我的话连连称是。
我在旁边听着,心底里好难受。我想起校长那个冷漠严酷的眼神,想起那几个调皮的男同学高高低低的喊着死八婆,臭三八。我知道爸爸好厉害,论口才,论辨理,没几个人能辨过我的爸爸。只是爸爸他不知道,我那个学校的老师,涵养真的只是一般,他们在你这落了面子,便在学校给了我那样的一番奚落。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勇敢与能力,能反击回去或视若未睹。
那些日子总是弥散着灰蒙蒙的沉郁,慢慢的,那些惊惶遇多了,我似乎变得麻木了。我直到有一天我妈突然问我:阿孺,你在想什么?你很不开心吗?
当时我正在帮妈妈搓洗衣服,我觉得奇怪,回答道:没有啊。
妈妈道:那为什么你却总是一副忧愁的样子。
忘了当时的我如何回答的了。只是还记得妈妈的那些话:阿孺,你要多笑笑,否则村里的人都说我这个亲妈对你不好。
我也还记得当时的我,听到这话时,不敢应声,只是默默的低下了脑袋,安静的搓着桶里的衣服。
类似的话也发生过在婶婶与我之间,也是在洗衣服。
那时爷爷还在,大家都住在一个四合院式的黄土瓦房里。
婶婶问我:阿孺,你会笑吗?
我好奇的问:谁不会笑啊?
婶婶说:那你一个给我看。
我觉得很无聊,但是不想驳了婶婶的面子。便用嘴角牵扯出了一个微笑。
婶婶说:这个不算,太假了,要哈哈大笑才算的。要笑到眼睛里,要从底里笑出来的,很开心很快乐的才行。
我以为婶婶只是寻常的逗我,可是,不是。婶婶劝我多笑,做人要大大胆,别怕这个怕那个的,说话大大声,多多说话,别老闷在屋里看书,那样对精神不好。
我突的就明白了,老妈婶婶为什么突然都有了这样的话语。肯定又是村里又有了什么无聊的八卦吧,前不久,堂姐对我说,村里的大娘们在说某某的女儿是要当千金大小姐的,整天藏在闺房里,见不得人的。还有的大娘很担心我,去劝我妈,叫别让逼女儿那般的苦读用功,整天看看看,小心得精神病。他们说我呆头呆脑的,怪异的很。
噢,的确怪。那时候我走在路上,一旦背后有人,便会全身僵硬,僵直着走,我感觉背后的人在盯着我,目光如刺的盯着我。通常,我会故意的慢下脚步,或者故意装作看花看草看天空,等人家走过后我才再走。这些行为,不是怪异得很么?可没办法,我真的四肢僵硬,不听指挥,我走不动。
其实谁会留意你,那个时候,大人们都记着田地里的活,小孩子们又都想着玩,谁会没事干整天去瞅你走路啊?可怜的是,那时的我就是那般的疑神疑鬼。
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我也只是初听时心扎痛一下,之后就麻木了。
那些话就像是诅咒,让我变得敏感多疑,对学习的功利性愈来愈重,患得患失,常常的自我否定,自我怀疑。每次考试前几天,我都会难以入眠,甚至彻夜难眠,想起那些玩笑奚落,怕考砸,怕人家说我死读书,蠢死了,说以前行,现在却是渣如此这类的话,我怕听到任何否定的话,小心翼翼的尽己讨好着身边的人,一句说不好的话会让耷拉着脑袋好久好久。
不过还好,我没有如校长所说的那样,只能在小学称王称霸,上到初中你勉勉强强沾点好样,上到高中你就是渣了。高中不像初中那样经常拿年级前几名,但在高一高二,班级的前几名,就算是课堂上有看小说,也是还能入围的。只是,可怜的是,每当我听着课,做着习题,那些不好的回忆便会空然从我的脑子里面滑过,集中不了精神,情绪起伏不已,只能看小说,写东西,只有做这个,我才能全身心投入。但我饮鸠止渴,于高三,我的成绩确实如那校长所言,成了渣。
他说对了。
当时的我,怨天怨地怨无数,更多的是怨自己。如今回头看,觉得可笑,觉得无奈,后悔不已,何必总是端着那些所谓的玩笑与奚落呢。时光在流逝,人们都习惯遗忘,而我却小心眼的在咀嚼着那些阴翳。有同学来劝我再复读,但一位好友却一针见血的劝导:你不是什么失手失利(才考不好),你的心理意志不行,再读也是枉然。
忠言逆耳,当时我心里知道好友是对的,但是她却是那样直接撕裂我的伤口,竟让我生出了不满,现在想起,真的很是惭愧。只是,我于好多年后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对那些阴影坦然,也才能够原谅曾经的那个无能的我。
我不能对那个曾经的我苛求太多,那时的我只是一只生活在一洼死水里的青蛙,因为种种原因,在那一丈方圆的天地里,我能看见的天空,也只有那么大。因为知识经历这方面的贫脊,我看到的天空,也只是那样的颜色。还好,我还是走过来了,也理解了,曾经所谓的苦难,于漫长的人生所经历的残酷而言,那些真的是小cass,甚至可以说,连小cass也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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