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相逢于友谊这条小船,怎样摇橹就各有各的招数。
一、下放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的夏天,各个高中都是毕业季。学生和家长们已做好准备,该打理的一应物品都备齐了,学生们大都跟随父母单位下放农村。
萍随父亲单位,在距离江城二百公里的沙门乡插队。
正值春季,阴雨绵绵。一天,雨刚停,屋外到处是泥泞。队里分配萍几人去水田插秧。几人艰难地在泥地里跋涉,眼看烂泥就要漫过雨鞋筒子浸到裤腿了。她深一脚浅一脚,周围全是稀泥,天色晦暗,稍远一点她瞥见一小块干地,赶紧的她跳将过去。可是,她一踩过去竟然陷了下去,连脚带腿直接杵到深深的稀堆里,稀堆发出臭臭的味道,她这才知道,原是一摊牛粪。她的鞋袜裤腿全是牛粪,索性脱掉鞋袜,吧唧吧唧地光脚走起来。
来到田里,水汪汪一片。早春二月,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节,冷风中,萍冻得直打哆嗦,但是,脚踩在泥里反而暖暖的。
干了一天的活,裤管湿漉漉的,萍一回到房间,赶紧换下湿裤子,拿到水龙头下冲洗,把臭臭的东西先冲掉,再打肥皂搓洗。她把裤子晾在廊下的铁丝上,想着赶快去弄盆热水来洗净自己。
来到厨房,她看见黄大军正在灶台旁择菜,今天该他轮班做饭。黄大军见萍来打热水,就取来水瓢揭开柴火灶上坐着的大锅锅盖,帮她舀水。萍见他用水瓢先把铁锅面上飘着的一层油花舀出去,再把稍微干净的热水舀进她的脸盆。
她看到这儿,顿时心中一热,心想,他黄大军平时看起来五大三粗,脾气也大,这会儿怎么如此细心?
她嘴上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端起热水盆洗脚去了。自那以后,黄大军给她留下了很深印象。
二、农场
萍与冰冰历来关系好,打小学起两人就是同学,读高中又在一个班。两家住得近,上学放学常能遇见。现在都下放农村了。萍在稻米主产区,冰冰下放到农场,在农场种西瓜。
那时侯,他们比起老三届轻松多了。知青基本在省内农村下放,隔上一个月就能请假回趟家。冰冰回家有时就能见到萍,她就约萍去她的农场玩。并说,有一个男知青挺帅,与萍很搭调,可以介绍二人认识。此时,冰冰想做一回“红娘”了。
听了这个消息,萍觉得很新鲜、好玩,就答应了。她既想去冰冰农场尝一尝据说是很甜的西瓜,看看农场有多大,也想去瞧一瞧冰冰说的那个男生到底有多帅,有没有她的知青点的黄大军帅。
夏季来临,萍回江城休息了几天,遇到冰冰,两人就约着一起去农场玩玩。
坐郊区的车很快就到了农场,冰冰就带萍四处转转。
农场好大,不仅知青多,住的房子有好几排,平时基本是种西瓜,活儿不太累。现在是西瓜成熟的季节,萍吃到了冰冰拿来的西瓜。西瓜又大又甜,她可是一饱口福了。
下午,二人转悠到猪圈。要说这个农场的猪圈,应该叫“猪栏”,大群的猪都养在一排长长的带屋顶的猪栏里,许多围栏将猪分门别类。有的是母猪和一群小猪仔圈在一起,有的是成年猪,有的是少年猪。猪栏内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味道不怎么大。
她俩正走着,见前面有一人头戴草帽,手拿一根橡皮水管正在冲洗一个猪栏。冰冰即刻上前打招呼,那人转过身,萍一看,从衣着上就知道是知青。
冰冰指着萍对小伙儿说,“哎,她叫萍,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认识一下吧!”
小伙儿脸腾的一下红起来,他取下草帽,不好意思地向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萍这才仔细瞄对方,他个子高高的,皮肤白净,眉目清秀,五官端正,的确如冰冰说的,很帅。
“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人,他叫陈强。”说这话时,冰冰诡异地笑起来。
这时,陈强脸更红了,更加手足无措。看到他这个样子,冰冰大笑起来,她似乎在捉弄他。
“喂,你在这里扫了半天了,想吃西瓜吗?我给你留了半个,一会儿收工就到我那里拿。”冰冰说。
“嗯。”
说着,她俩就告辞了,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萍一边随意往后瞧,她看到陈强一直停住没干活,只是把眼睛瞄向冰冰的背影。这下,萍明白了。
三、捉弄
萍感觉到冰冰其实喜欢陈强,他也喜欢她。不然,他为啥一见到冰冰脸就红呢?还有,冰冰把自己介绍给他,见到他的窘状,她为啥那么开心呢?
好啊,明明你们彼此喜欢,为啥绕弯子把我介绍给陈强,这是要考验他吗?冰冰,你就是个鬼精灵。想到这儿,萍忽然计上心来,打定主意要好好耍弄一下冰冰。这一念头,让她自己也发笑。
“你笑什么啊?见到陈强你好开心吧?”冰冰说。
“我?嗯嗯。”萍忍住笑,只管往前走,再也不开腔。
自那天起,她再没有见到陈强,冰冰也不提这事儿。
萍在农场又玩了一天,西瓜也吃够了,农场的西瓜地也转完了,菜地也看了,感觉这里蛮好的。嗯,还有一个帅哥级的人在和冰冰打交道,的确是个好地方。可她确实要走了。
临走,冰冰送她去汽车站。
“哦,对了,陈强这人看起来不错。不知他对我印象怎样?我可以给他写信吧?信就寄给你,你帮我转给他。好吗?”
冰冰一听这话,愣住了,定定的,半天没出声。
“你不是把他介绍给我做朋友吗?他也没有不同意啊!我为什么不能给他写信,交个普通朋友嘛。”萍依然笑咪咪的。
“你写呗,我又没有反对。你把信寄给我,我转给他就是了。”冰冰挤出一个笑来。
“好的。”
坐上车,萍捂住自己的脸笑个不停。
四、寄信
萍回到沙门乡。此时已过了农忙,没有太多活儿要干。
一天,她想起了和冰冰说的话,不是要给害羞的陈强写信吗?现在正好农活少,从农场回来还没有联系她呢。
萍找来纸笔,铺展开来要写信。
她开了一个头,“陈强,你好!”
仔细一想,这样开头似乎不妥。信是要寄给冰冰的,让她转交陈强,如果冰冰没拆信就直接转交,那不是把事情弄复杂了。原本,萍对陈强哪有什么意思,只不过要耍一耍冰冰罢了。
但转念再一想,光与她逗着玩还不如把这事做成“好事”,岂不是更好?何不借写信,撮合一下二人?
虽然冰冰对陈强有那个意思,但女孩子不一定说得出口。再者说,陈强这人腼腆,估计他也很难向冰冰表白。那么,我借着写信点破这层薄薄的纸,让他们好起来岂不是没有白和冰冰做一场朋友?这样想着,萍就换了个开头。
信是这样写的。
“冰冰、陈强,你们好!
在农场玩了两天,我好开心。农场西瓜田好大,菜地也多,西瓜吃起来大又甜,饭菜也香,你们农场挺好玩。以后,你们不嫌弃,可以到沙门来玩,我会好好招待你们。
陈强,你知道吗?我和冰冰从小学就是同学,非常了解她。她心地善良,脾气温和,在班上遇到事总爱替别人想,也会照顾人。平时,我们总在一起玩,她来我家多一点,还帮我做家务事。我知道,她喜欢你。她故意把你介绍给我,实际上,她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冰冰,我见到陈强后,觉得他人不错,勤快,会做事。看得出,陈强也喜欢你。你们两人都有眼光,如果在一起交朋友,我觉得合适。
你们的朋友 萍”
萍写完信,又读了一遍,觉得要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了,就封上信封,贴好邮票。她正好要去大队部那边买东西,就把信带上,放到大队的邮筒里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春节,知青们都回到城里过年。
初三那天,冰冰约萍初四来家里玩,萍爽快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萍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拎着一兜好水果就去了冰冰家。上了楼,她敲一敲冰冰家的门,门开了,出来迎客的不是冰冰,却是那个爱脸红的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