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之上

凌晨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已经是教师节，陆陆续续地想起多年来教过我的，我欣赏的老师们。

他们一些，性情超脱，渊博有趣，魅力无限，所以为师如为仙。神奇也可爱。一些是人品一流，故事丰富，眼界胸怀不凡。一些，隐忍温暖，理解支持，平等体贴，让我感动。

而同样的，他们都有着山高水长的君子之风。

高中三年遇到很多事，过得痛苦。幸运的是，我遇到不少好老师，而Zoe是我最感激的一位。

她永远早到迟离开办公室，生怕让一个学生错过问问题的机会。她永远耐心、开朗，永远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对着我们即使有掩盖不住的憔悴和忙乱，也坚持维持着如常温和态度。她克制而坚强，工作和生活从不混为一谈，不让我们为她担心。

自习的夜晚，值班的老师会坐在走廊。Zoe值班的夜晚，除了备课改作业、辅导学生、陪学生聊天缓解压力，我们总能看到她拿着英语书朗读，看各种文学书籍，翻英语字典甚至古汉语字典学习。

高三，经过几次英语考试选拔，英语考试成绩靠前的我被选进了Z老师的英语冲刺小组。这是件神奇的事。因为高考临近，如果换做一般的科任老师，重点辅导的学生，首要条件肯定是总成绩能冲一本——这可以说是必要的“潜规则”了。而单科成绩拔尖但总分难看的，在这时是毫无希望的。

不幸的是，我就是那种根本没有希望一本，甚至二本也险的，同时英语成绩能比数学高八十分的，早就“自我放弃”和“被老师放弃”的“奇葩学生”。

Z老师任教的两个班，稳冲或有希望冲一本，英语成绩可以再提升的潜力股不少，冲刺名额也不多，而她还是依照英语成绩排名，一如既往地公平，也出乎我意料地冒险，选择了名单内有我。

平日，除了只有组员能做的试题训练和单独辅导，每周一自习的晚上，我们小组都会穿过闷热的夏夜空气，穿过一层楼梯和三个班级，坐到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我们的“小组基地”。

看着Z老师热忱而信任的眼睛，我们轮流说自己的执行情况和目标，听Z逐一认真地说出各人的进步、优点。更多时候，我们听的不是考试成绩如何，而是Z给我们的信心和恒久的鼓励。

当时被我们玩笑称为的“鸡汤大会”，其实是Zoe给我们潜移默化的压力调节和信心培养。 她对自己严苛，而对我们，她像妈妈，心里都是关怀、包容和理解。

感恩Zoe，不单是她的教导和信任，还有她为师之榜样，给了我们很多真实的敬佩和感动。

年幼时理解老师，不过拿工资教书。拿钱做事，天经地义，没什么“伟大”所在。遇见过平庸甚至恶劣的老师，才明白良师和恩师难得。

遇人如读书。我惯于揣摩认识的人，身上有什么值得留意、学习来使自己成长的地方，因为书本教我认识世界，而人，则教我去体验、适应和改变世界。同理从师学习，学的不仅是老师所备课的书页，还有讲台之上，一个完整而生动的灵魂。良师灵魂，就是君子之风，山高水长。

母亲十六岁做老师，教书廿多年，从老家到现在的城市，桃李遍地。走在路上，特别是在回老家逛街抑或探亲、聚餐，总是许多有不同年纪的人们恭恭敬敬过来，笑着招呼一声“罗老师”。聚会时少不了的是给母亲一杯杯沏好的茶水，不厌地说起当初母亲给他们的回忆。

于是我渐渐知道，那些曾经顽劣的孩童或不羁的少年是怎么样收起小脾气，那些一直勤奋的学生又是怎样挫折后继续努力，年幼而自卑的心，又是怎么样打开和成长。

"你妈妈是个好老师。”陌生人的这句话，对着我说了多年。

教师，到底是个考验自我修为的职业。

平庸的，只授业。恶劣的，学识不多，还总推脱责任，人品三流。而能被学生常记并感恩的、有真正师德的，要的不止是知识广博和教育方法良好，更多的因老师的人品，性情与眼界胸怀之魅力。

为师神圣。讲台之上，矗立灵魂。

怀着某些理想的我，心里始终燃着编辑和文案的火种。

说来也有趣，身为编辑的父亲，会劝我编辑辛苦，还和曾是老师的母亲达成一致，让我考虑当老师。而上学期以来母亲不止一次和我讨论考教师证，起码未来保底。

考证保底，教师职业安稳，这谁都清楚。

只是我一片胆寒，如我这样修为的人，不够胆侵犯这样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