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料峭春寒，吹酒醒。我想醉，然而，不能。

这个春天的气温忽高忽低，果树稚嫩的花儿被一股寒流冻的七零八落。同样没能熬过这个春天的，还有我的爷爷。

还不到六点，爸爸打来电话说，爷爷走了。还在睡梦中的我被爸爸的一句话惊醒，懵了一分钟，然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心脏像被人握住一样，疼，生疼。那个宠的我们无法无天的和蔼的老人，终究是没能熬过去这个气候反常的春天。

爷爷是我家爷爷的弟弟，爸爸的亲叔叔。爷爷很疼我们这些小辈，爷爷是个医生，可我们对他却没有对医生的那种恐惧，爷爷家反而成为了我年幼时最爱去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无拘无束，不论怎么淘气怎么闯祸，爷爷最多会笑着说一句“小兔崽子”。

爷爷是医生，年幼时的我体弱多病，妈妈还没出月子就带着我东奔西跑求医，而爷爷也成了最多来家里的医生。一年四季，风里雨里，只要我生病，爷爷一准会出现在我家里。外婆对妈妈说“等你娃娃长大了他爷爷腿都要磨短一截儿”。

爷爷的父亲是医生，爷爷子承父业，学了医，回了家给村人看病。不仅是我，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一准去找爷爷。爷爷看病从来不收钱，甚至有时候连药钱都不给。有一年，爷爷甚至连摊子都支不下去了，爸爸给了钱让爷爷继续进药撑下去。

小时候爸妈去了地里，我没有地方去，爸妈一准把我放到爷爷家。帮爷爷做饭，其实是越帮越忙，给爷爷收拾晒在院子里的粮食，比收拾之前还要乱。爷爷也不会生气，最多就是走的时候说一句再也不要来了，可是第二天去了又是笑眯眯的从口袋里给我拿好吃的。

长大后也爱去爷爷家，不同于小时候的调皮，长大以后更多的是去爷爷家陪爷爷聊聊天。我对亲爷爷的一大部分认识都缘于爷爷，爷爷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给我讲他学医时候的趣事，也给我讲村里发生的故事。他从来不会说做人做事的道理，可你却能他身上学到该怎么做人做事。

爸爸一心想让我我们几个学医，可爷爷却坚决不让我们学医，在爷爷的支持下，我们小一辈的孩子，没有一个从医。虽然不让我们学医，可他还会教给我们医学常识。他会教我背中药十八反，也会在我烫伤的时候拿出自己珍藏的冰片给我调药膏。

从有记忆开始爷爷就一直是那个样子，慈祥温暖，似乎永远都不会老。可是，我忘了，人总会老。去年还在上班的时候看到了叔叔发的朋友圈说爷爷住院了，打电话一问才知道肺癌。对于癌症这个词，我是无比恐惧的，家族里爷爷辈已经去世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癌症患者。我家爷爷从发现到去世，一年多。那是十多年前，医疗条件远不如现在，我想，爷爷怎么也能撑个三五年吧。没曾想，他却在这个春天永远的睡着了。

爷爷生病以后，我还见了好多次，清明节回家专程去了爷爷家，除了有些消瘦之外，没有任何变化，我怎么也想不到，才过了十天，他就走了。

妈妈一路一直在说爷爷的事，哥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他们都难受，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我知道他会离开，可没想到这么突然，让我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就那样，说走就走。

小时候总想长大，长大以后才发现岁月如此残忍，身边的老人走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下一个又是谁。

我还在路上，稍稍能平静下来回忆过去的事，我很想他，可以后，也只能想他了。

哥一路把车开的飞快，紧赶慢赶却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的样子，回到家他已经入殓，我只能扶着棺木痛哭，再哭，他也不会醒了。

渠艺

2018.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