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人经常说自己,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经过三年困难时期,坦白说我小时候的模样不太对得起新社会。
生于祖国困难时期,先天不足,后天不良,一个经典的黄毛丫头。我妈曾说过我7岁那年有过这样的记载,养了一年体重增加0.2斤,我妈说哪怕养猫狗,也不至于这么失败。
小时候对镜子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和心里难过,于是在日记里写道:妈妈喜欢姐姐,因为姐姐长得好看,被我妈好一顿批评:思想意识不好的问题孩子!
问题孩子问题多,6岁那年开始学习拈针引线做女红,虽然是个丑丫头,学东西倒也灵光,教一教缝扣子,锁扣眼,很快就可以独立操作,而且一手针线活、毛线活备受表扬,心里暗下决心,长得难看不是我的错,用心思和聪明去获得我妈的表扬吧。
那一年的夏天,我妈买了一块花布,想着三个丫头好久没有做新衣服了,老大老二做花衣,剩下的布料不足就给老三做一条长裤。
我穿着花长裤,心里很是臭美,看着膝盖上的大花朵竟然活起来,成了立体绽放的鲜花,于是毫不犹豫拿起剪刀,将花长裤换下来,左右两边的花朵都绞下来对扣上,用锁扣眼的方式绣边,再在里面灌上沙子,花朵立体了,美滋滋地放在桌上,自我欣赏一番。
我妈下班回来,赶紧报告期望得到表扬。我妈看着好好的新裤子就这么被剪破,气得七窍生烟,臭骂训斥一顿,什么孩子,真是脑筋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要知道那可是票证时代啊,连花布都是凭票供应的。类似案件我经常犯,我妈对教育我正常化已经被三番五次折腾得没有信心了,只要我没有大的破坏行为没有左邻右舍的投诉就算了。
于是我破坏性的“实验”不断:把瓶子里的酱油倒掉,洗干净捉来小蝌蚪饲养,要看看小蝌蚪如何变成青蛙;采摘一把树叶放进锅里添上水,用配给制的宝贵的煤球一煮就是几个小时,要把树叶的组织结构煮烂,保留纤维染上颜色做“书签”……。
特别是我妈在文革受到冲击成为“走资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我根本不是我那俩姐管得了的,学校也基本不上课,于是我妈出于无奈把我带到五七干校,我小小年纪就成为“小五七战士”,调皮捣蛋在田野上更加无法无天。
问题孩子很自尊,小学二年级开始学写作文,第一篇是阶级斗争的题材作文《一张田图》,老师告诉我们,某生产队一个地主分子收藏了一张田图,这可是阶级敌人要变天的铁证,于是小学生学习写作文的第一课就是要写这个活典型。不知道这个地主分子为多少开始学习写作文的孩子提供了宝贵的素材。
啼声初试,我就得了年级最高分的90分,并且获得作文贴堂的荣耀,心中特别得意,因此几十年了记忆犹新。这也就成为我的作文水平标准,不敢轻易交卷,非得精益求精,否则自感对不住人生第一篇作文的90分,这大概是儿童的尊严和荣誉感。
问题孩子很霸道,二年级学习写信,回家后宣布以后家里跟亲戚们的通信必须由我承包,其他人不得染指。毕竟家书有限,满足不了我的书写欲,于是跑到家属走廊大声喊叫“谁要写信,我帮写!”当然都是义务劳动。
此举深得人心,家属区有些老职工儿女在外工作,识字不多写信困难,这下好了,黄毛丫头主动承担写信义务。每次帮助别人书写家书,总是先把老人的家书给老人再读一遍,然后问需要写什么,老人把几件事情说了之后再动笔,写完念一遍,老人满意了就誊写清楚寄出。大概是为了满足被表扬的虚荣心,不厌其烦帮助老人写家信,不知不觉中,叙述表达概括的能力与日俱进。
三年级某次给在中学当物理教师的表舅写信,他老人家对我的写作大为欣赏,把信给他的高中生读了几遍“看看,人家是三年级的小学生,这个表达和概括,没有多余的句子,每件事情都这么清楚明白!”再写信把我狠狠表扬了一通,连我妈都觉得脸上有光彩。今天回忆检讨,那点文字爱好,是靠问题孩子自尊和霸道换来的。
问题孩子难伺侯,我刚上小学就患了乙型肝炎,休学半年治疗,以后每个月要生病发烧,吃药打针,很是折腾我妈。在学校也是麻烦孩子,喜欢的老师上课,积极主动配合,聪明伶俐,深得老师喜爱;讨厌的老师上课,不好好听也罢,经常为难老师,找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刁难老师。
在家里也不是安分的孩子,经常搞点破坏,让我妈气结,我那俩姐更加管不了这样的妹妹。于是在恶评如潮中渐渐长大,终于上完了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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