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部分,直到现在,仍然是。
电视上叫外婆,书本上叫外祖母,我不喜欢这矫情的名字,我叫她姥姥。
她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姥爷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应该还是五六岁吧,她会牵着我的手送我去上学,手掌心传来她的温度,她会一路上给我讲毛泽东的故事,那么多的早上, 她始终重复这一个,我却百听不厌。
长大后,面对着世俗,会突然想念起她牵我手时讲的故事。
她一个字也不识,却有许多大道理,她会告诉我:“流再多血也不能流一滴泪”“再大的困难咬咬牙就过去了”“什么事都应该用心去做,决不能半途而废”,这些话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人嘴里说出来是多么令人惊讶。
不过有时候我也是极其厌恶她的,还记得在个夏天,那时候的农村没有超市,只有那用简易棚子搭起来的小卖部,里面有个破旧冰箱,掀开盖在上面的棉被,进入眼里的是一毛钱一根的冰棍。我多次乞求她给我买一根,她都不答应,我那如潮水般汹涌的馋意使我失去了理智,我趁她睡着从床底下的罐头瓶子里拿了五元钱,走向了小卖部。
待我惬意的舔着冰棍走到院门口时,就看见她双眼通红的站在那,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我认识那木棍,这是平时去村后的石磨上磨豆子用的,她狠狠打在我身上,那种痛,我至今未忘。也正是因为这次打,使我再也没有过邪念。
等到再大点,为了使我受到更好的教育,爸爸决定将我带在身边。走的那天,她送我们去村口的桥头,路上,她帮我拿着行李,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我,叫着我的小名,说:“要争气,别让人家瞧不起。”
从车外面是看不到车里面的,当我在车上坐好时,就看着她在下面不停地挥手,她朝着的方向却不是我们的位置,我笑着和爸爸说:“你看姥姥,她看不见我们还瞎挥。”爸爸只是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姥姥。长大后,想想就心酸。
暑假回家看她,坐在车上老远就看着她在村口站着,还是那个桥头,站在那的人却不是几年的那样了,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身躯,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涌出了眼眶,我低头擦了擦,努力使自己看起来高兴些。
下车看到姥姥的那一刻,原本想说的一大堆话却全憋在了心里。
亲爱的姥姥,现在才明白,我对你的爱,岂能用一言两语来诠释。
和小时候离开的时候一样,姥姥还是拉着我的手,只是,以前是她的手裹着我的手,现在却换成了我的手包着她的手。
她和我说村里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老人昨天去世了,我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姥姥也没多长时间了,到时候,你可别哭,让人笑话。”
“到时候,别忘了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我,就挂念你。”
“算了,人都没了,回来干什么,耽误学习……”
自始至终,我一言未发,听她自己嘟囔着。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痛楚像有人拿刀子去刻你的心,窒息般的感觉。
临走前,她执意要帮我们磨点大豆带着,我只好陪她去。
村后的石磨已经被风雨给腐蚀了,现在都用机器磨粮食,没人用这费力还磨不细的老家伙。姥姥用手轻轻的将石磨上的落叶、雨水弄干净。
我让她待在一边看我磨,当我一圈一圈的绕着石磨转的时候,我才知道有多重,我想,如果不是我跟来,那么在这负重的就是她,我庆幸,庆幸我能力所能及的帮她这么一点。
原来,我已经这么大了,她也不再年轻了。
原来,我这么爱她,害怕失去她。
写到这的时候,我鼻头微酸,莫名的伤感,拿起手机给她拨了过去。很久,很久,一直没人接,心就一直悬着。直到听到了那熟悉的:“喂。”
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这么没有预兆的流了下来,啪哩啪啦的打在纸上,晕开,像岁月的年轮。
姥姥,我爱你,我爱你。
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有句台词叫:趁我们还年轻,趁他们还健在。
姥姥,请你务必好好的,我怕,怕我展翅高飞的时候,却没有你分享我的那片蓝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