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9.6.27:
初春的雨幕淅淅沥沥,远处聚集的人们在为离开他们的亲近过他们的人而低声啜泣,从细碎的交谈声中听得出他们有多么遗憾。
落在绿草上的雨滴溅在劳弛裤脚下的脚踝上,他记得自己以前不太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从小就是如此。到现在依旧记忆清晰,幼年时,春天的雨水打湿拖鞋和双脚后坐在床边等着水渍干透时烦躁的心情。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了,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不是说过不来吗?”素儿站在身后,眼眶里爬满泪渍,西服恰好盖住半个别在皮带上的警徽。
“我只是好奇在他死后会有多少关心他的人出现。”劳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事实上,内心从到来这和准备离开的这期间都没有任何情绪以及感觉。
“虽然你从小就离开了他,但他好歹是你父亲,你来都来了就去看看他吧。”素儿悲伤的神情里面掺杂着哀求地劝阻道。
“首先,我想澄清的事实是,不是我从小离开他,而是他在我小时候撇下我们离开的。我看不看他并不重要,毕竟他还有你们,如果他孤身一人去世的话,也许我会亲手处理他的后事,作为他的儿子。”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一言不发地撑着雨伞绕开她。
事实上他挺好奇,如果换作一般人,面对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父亲的死亡会是怎样的心情?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但遗憾的是他没有任何感觉。
并不是他冷酷无情,只是他内心始终如一潭死湖般平静,不管是面对任何情况都是如此,但这不影响他思考任何事情。
他回到自己的车上,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踩下油门,朝城里开去。
那个有名无意的父亲的葬礼对他来说只是插曲,就像你正看着的电视节目到了播放广告的时间,广告结束后你观看的节目仍然播送着。
当他到达所住的街道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阴霾的乌云早已经褪去,天空又恢复了以往晴朗的模样。
他停好车,从驾驶座出来。搬家公司的职员们已经将他的家具等等之类的东西装好在货车上了。
公寓的管理员站在电梯旁抽着香烟,看到他走过来后便露出笑容。
“我听说,你要搬家了?”管理员发黄的牙齿粘着唾液,让看到的人不由地挤出应付式笑容。
“没错。”劳弛按下电梯的按钮,右手放进裤兜里,点了点头。
“可惜了呢,我女儿可喜欢你写的小说了,正准备下次放假带她来见见你呢,话说你这是要搬到哪里去呀?”
通常,长时间做闲暇时间过多的工作职位的人都善于和别人聊天,眼前这位管理员也包括在内,与其说擅长不如说喜欢。
“拉图镇。”他简单地回答,电梯门刚好打开。
“怎么会想到要搬到那个偏僻的地方呢?”管理员在电梯门彻底关上之前还滔滔不绝地问道。
怎么会想到要搬到那个偏僻的地方呢?电梯缓缓上升,他不禁想起身边的朋友们,在前段时间得知他要搬到拉图镇时不解和疑惑的表情。他能给出的唯一理由就是“我想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繁华的都市生活已经困扰了他许多年,很久以前他就有过离开的想法,但碍于各方面的问题,所以才拖到现在。他可不想一辈子听着车流声入睡,然后又从车流声中醒来。
空荡荡的房子,白色的墙角,还有落地窗下车流不息的马路,他站立在客厅中央挺直腰杆看了又看,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就像他十年前抱着家具气喘吁吁第一次走进来时那样陌生。
即使现在要离开这个曾经他赖以生存的地方,他内心也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那个夏天过后,他的内心世界就像灰蒙蒙的天空,不是特别明亮,也没有一片乌云。
他最后再次将整个房子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东西落下或是损坏。离开房子时,他想起最近看的一部外国电影,当孩子从父母口中得知他们要搬家后,孩子除了万分不舍之外,还会去和朋友们道别,并且会替朋友们做些特别的事情,例如,赠送多年后都不会忘记,让人印象深刻有所意义的礼物,再说一些加重离别氛围的暖心的话。
而他呢,货车上路后,他站在自己车门外,环顾四周,没有一个朋友来为自己送行,手机通讯录里的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掺杂着工作关系在里面的,那么也算是朋友吧。
他收起手机,打开车门,管理员站在阶梯上冲他微笑着招了招手,他礼貌地微笑回应,钻进驾驶座,关上车门,启动引擎。
一路上他都在想上个星期在拉图镇买下的那栋房子,是栋年代久远的建筑物,位于小镇尾端的山脚下,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僻安静,那有大片茂盛的密林,成群高耸的红杉树犹如战场上拿着长矛的士兵,宏伟的气势不逊于那些充满韵味的历史建筑物。
如果硬要追究他选中拉图镇居住的原因的话,可以说拉图镇就是一切的起源。
那是一个汇集了许多元素的故事:乡村,夏日,青春,朦胧,甜蜜,还有怀旧,惬意,疼痛…但却又是发生在拉图镇之外的故事。
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分胆小孤僻又内向的孩子,回首过往,他依旧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车子驶出城外,大片空旷的田地映入眼帘,农夫播种着种子,远处一丛一丛绿色的树木渐渐放大至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
汽车收音机里传出一条通缉犯的讯息:关押在铁山监狱的杀人犯李水院于昨晚凌晨四点成功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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