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中高士日沉冥,手自灌园方带经。
王湛床头见周易,长康传里好丹青。
鹖冠葛屦无名位,博奕赋诗聊遣意。
清言只到卫家儿,用笔能夸钟太尉。
东篱二月种兰荪,穷巷人稀鸟雀喧。
闻道郎官问生事,肯令鬓发老柴门。
李颀用短短十二句诗,把张諲的诗书画以及好归隐的性格特点写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而对于李颀的夸赞之词,张諲受之丝毫无愧,因其人之本性天生若此。
张諲曾一度出仕,在出仕前后,和王维一度隐居,几形影不离。 张五尊王维为兄长,王维呼张諲为五弟,颇有点桃园结义的黑社会性质。这是笑话,不可当真。但王维对张五的感情自是超出一般常人。
张諲一生诗书画三绝,这从李颀赞美其书画的另一首诗中可见:
小山破体闲支策,落日梨花照空壁。
诗堪记室妒风流,画与将军作勍敌。
写张諲,其实蛮遗憾的,因为对于其诗书画三绝,却找不到哪怕一句诗,一篇墨或半幅画,真真是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故我们了解张諲,只能从他的朋友圈入手。 所幸,很多大家都有留诗给张諲。其王维最多:
戏赠张五弟諲三首
其一
吾弟东山时,心尚一何远。日高犹自卧,钟动始能饭。
领上发未梳,妆头书不卷。清川兴悠悠,空林对偃蹇。
青苔石上净,细草松下软。窗外鸟声闲,阶前虎心善。
徒然万象多,澹尔太虚缅。一知与物平,自顾为人浅。
对君忽自得,浮念不烦遣。
其二
张弟五车书,读书仍隐居。染翰过草圣,赋诗轻子虚。
闭门二室下,隐居十年馀。宛是野人野,时从渔父渔。
秋风自萧索,五柳高且疏。望此去人世,渡水向吾庐。
岁晏同携手,只应君与予。
其三
设罝守毚兔,垂钓伺游鳞。此是安口腹,非关慕隐沦。
吾生好清净,蔬食去情尘。今子方豪荡,思为鼎食人。
我家南山下,动息自遗身。入鸟不相乱,见兽皆相亲。
云霞成伴侣,虚白侍衣巾。何事须夫子,邀予谷口真。
《送张五归山》
送君尽惆怅,复送何人归。
几日同携手,一朝先拂衣。
东山有茅屋,幸为扫荆扉。
当亦谢官去,岂令心事违。
《答张五弟》
终南有茅屋,前对终南山。
终年无客长闭关,终日无心长自闲。
不妨饮酒复垂钓,君但能来相往还。
《送张五諲归宣城》
五湖千万里,况复五湖西。
渔浦南陵郭,人家春谷谿。
欲归江淼淼,未到草萋萋。
忆想兰陵镇,可宜猿更啼。
幸亏王维妻早逝,否则看到自己的枕边人给一位男同事写这么多离别相思之诗,定要酸到腹里。可惜我们找不到张五弟是如何表达对王维尊敬与依恋,想必也不会太过粗浅吧。
除王维外,孟浩然,郎士元,皇甫冉等皆有诗作送张五,可见张五的朋友圈亦是相当的牛十三。
《寻张五回夜园作》
孟浩然
闻就庞公隐,移居近洞湖。
兴来林是竹,归卧谷名愚。
挂席樵风便,开轩琴月孤。
岁寒何用赏,霜落故园芜。
《赠张五諲归濠州别业 》
郎士元
常知罢官意,果与世人疏。
复此凉风起,仍闻濠上居。
故山期采菊,秋水忆观鱼。
一去蓬蒿径,羡君闲有馀。
《与张諲宿刘八城东庄》
皇甫冉
人闲当岁暮,田野尚逢迎。
莱子多嘉庆,陶公得此生。
寒芜连古渡,云树近严城。
鸡黍无辞薄,贫交但贵情。
......
从这些唱和赠送的诗来看,张諲的朋友不少,层次丰富。 这或许能够说明张諲的家势应该不小,至少不会象孟襄阳或王昌龄那样,为谋生计只能闭门苦读。而从张諲的修道来看,他又是一位沉浸于山水而不慕名利之人。这些矛盾的东西却能在张諲身上完美的揉合在一起而不显得冲突与矛盾,此千古少有。
《唐才子传》如此描述张諲:
諲,永嘉人。初隐少室下,闭门修肄,志甚勤苦,不及声利。后应举,官到刑部员外郎。明《易·象》,善草隶,兼画山水,诗格高古。与李颀友善,事王维为兄,皆为诗酒丹青之契。维赠诗云:"屏风误点惑孙郎,团扇草书惊内史。"李颀赠曰:"小王破体闲支策,落月梨花照空壁。诗堪记室妒风流,画与将军作勍敌。"天宝中谢官,归故山偃仰,不复来人间矣。有诗传世。
张諲的诗书画何时失传已不可考,但据史记载,南宋末年,贾似道还收藏过张諲的《春山游赏图》,到明代明杨慎还在京肆见到过张諲的《神鹰图》。 对于热爱收藏的国人来说,也许在某位世家的藏库中,或许还能找到张諲的一字半句吧。
老夫写《唐才子传》已有二十多篇,此篇是唯一没有作者诗文的传记,确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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