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历程中不断有相逢，有离散，有喜欢，有讨厌，有伤悲，有坚强……一晃两年过去了，那个手把手，从唱功到甩袖，从化妆到盘发一点点毫不保留教你的师傅因为家庭变故已经离开了剧团，在她的悉心指导下你从一个跟班的小丫环慢慢地走到了舞台中央。你的唱功虽然稚嫩，但足以悠长，你的一抬手一举足，虽然还缺乏创造，但已模仿得十分逼真。在我依稀的四岁印象中，那年四月小麦会，小姨带我去看戏，指着那个穿黄色戏服的，一直在那里唱了很久的人说，看那就是你，可我一点也认不得你，你的脸被油彩遮盖着。小姨说可以把我递到戏台的后台区去看你，可我不敢上去。如今想想，那是童年离你最近的一次。
随着唱功的不断扎实，你慢慢地在一场场戏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分量。你的工资也从最初的3元5角涨到了11元整，这在那个年代已经是一项不菲的收入。可你一分钱都不舍得为自己花，一大部分捎回了家里。因为长期住在姑母家，所以从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你就开始不定时地给姑母家买点菜买点馍，尽管姑母说过很多次，不让你买。但寄人篱下的感觉总时不时地萦绕心头，冲击着你高傲的性格。
剧团里不断有新人来，旧人去，因为经常外出演出，一出去就是五七天，所以很多新人是不太熟悉的。那天你们演出回来刚进团里，迎面撞上一个小伙子，对方低着头跑，一下子和你撞了个满怀，把你撞出好远，头刚好磕在门柱上，鲜血直流，你疼得大叫起来，对方吓得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众人匆忙带你去清洗包扎，小伙子也一路跟着，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包扎停当之后，众人散去，你坐在椅子上休息，他仍然低着头没有走。你笑着说，没事，慢慢就好了。他才敢抬起头，不住地道歉。你说：你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他说：刚来两天。你问：你也喜欢唱戏？他答：不喜欢，但是我没地方去，我父亲让我三年不许回家。你想再问什么，这时外面有人喊：小杰，出来卸车。他赶忙应了一声，说我先去卸车，一会再回来看你。
你很想问，为什么三年不许回家，是不是和自己当初来是一样的。世界难道真的有这样巧的事？他卸完车回来后，还帮你从饭堂端了一碗饭。他说刚刚卸的车就是你们装道具的车，刚刚跑着出去就是听说你们回来了去迎你们，然后你问他为什么三年不许回家，他停好半天才说：我跟别人不一样，你别问了。
他的确和别人不一样，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却总喜欢拿着油彩把自己涂抹成女子的装束，然后穿上女角的戏衣，兰花指一伸，眉眼一低，娇羞含首，便开始嘤嘤嗡嗡地唱了，他唱功真的很好，应该是在没来团里之前已经练习过的。在团里他没什么朋友，团里的男人喜欢捉弄他，团里的女人们也不怎么待见他，只有你愿意和他说话，你们也常常在一块儿排练。你们总觉得很投缘。
后来，果如他所言，他和你一样三年不曾回家，不同的是，你的爹常来看你，而他的爹从未来过，他是个被遗弃在这里的人。但他唱戏很用功，本来团长让他做武夫的，但见他一直偷偷唱女声，而且音韵有致，婉约柔美，便决定让他练唱角，而且唱女角，这着实又让团里的人嘲弄了他好一阵子，但他真的很有天分，师傅们稍微一指点，他比谁学得都快，模仿得都像。那时你们是好朋友，但那时你便觉得在戏曲艺术的道路，他会比你走得更远。（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