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他俩打架了。
警察来的时候,客厅里已是一片狼藉。液晶电视屏被砸得稀烂,沙发横七竖八的躺在客厅中央,上面一片刺目的鲜血已经凝固。厨房里,电磁炉上还炖着排骨汤,白烟一次又一次冲撞着压抑着它的盖子,嘟嘟嘟的响着,仿佛已经不能忍受这个家庭里的阴晴变化。白芳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去的时候,绝望的看了一眼靠在鞋柜上低着头抽烟的男人,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在被鲜血染红的鬓角上洗出一条条惨白的路。
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
今天白芳本来是很高兴的。儿子下午要去参加钢琴比赛。中午她去超市买了很多丈夫儿子爱吃的菜,昨天晚上丈夫答应她,今天先休息一天,和她一起陪着儿子去参加比赛。白芳提着大袋小袋从超市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她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丈夫儿子一起吃饭了。
儿子读的的寄宿学校,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丈夫去年刚刚升了职,常常要加班,每天晚上白芳都执意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等丈夫回来。丈夫应酬很多,每天回来都喝得酩酊大醉,白芳最开始还总劝他少喝点,可是丈夫总嫌她啰嗦,话没说上几句,就自己一个人躲进书房里,嘭的一声甩上门。
后来她为了能和他多待一会儿,就尽量少埋怨,可丈夫又嫌她整天一声不吭,阴沉沉的。从那以后,争吵打骂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可每一次用尽全力的嘶吼摔打都在一声诚恳的道歉后烟消云散。白芳觉得自己还是爱丈夫的,毕竟两人一起过日子哪有一帆风顺的。
她想到这儿,就更加急切的往家里赶,袋子勒红了手指也不觉得疼。
在她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丈夫的车停在哪里。他今天不忙了吗?以前饭做好了还要等好久他才下班回来。白芳心里疑惑,可也只当丈夫对前几次吵的事儿心存愧疚,所以特地早点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她心里一阵雀跃,故意弯下腰,偷偷摸摸的走过去想吓他一下。当她看见正在打盹的门卫老大爷的时候,心里一惊,马上直起了腰,——自己都已经三十好几了,怎么还玩起年轻时候的游戏了,她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轻轻笑了笑,一片红晕在脸颊上散开。
正当她绕过车,往驾驶座那边看的时候,丈夫也扭过头来。白芳看见驾驶室里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暧昧的往这边看来,白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又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赶忙用手紧紧的捂住嘴巴,手里的菜掉到地上,水果滚到了车底下。她愤怒的看着驾驶室里的两个人。
陈风显然没有想到白芳这个时间会出来,每天这个时间她都是在做饭的。他像甩掉毒蛇一样,甩掉挽住他的胳膊,坐在旁边的女生大惊小怪的尖叫起来。陈风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哆哆嗦嗦的打开车门,脸上挤着愧疚的笑:“买,买菜回来了?走,回家做饭去。”说着就自然的将白芳揽进怀里,准备往小区里走。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和她说话。
白芳立在原地狠狠的瞪着那个女人,脚下好像生了根,一步也没往前移。“怎么了?”陈风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清她脸上的细纹,曾经的少女也躲不过岁月的无情,陈风的眸光闪了闪。
白芳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抬起手指向车“你不要了么?”陈风知道她说的是车上的那个女人,可他现在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就故意曲解为她说的是车,“没关系,车我一会儿再下来停好。”说罢,就不顾白芳的反对,把她拉回了家里。
白芳到底还是给他面子的,不愿意在大街上跟他大吵大闹。所以进屋后,她就抛出满腹的疑问,谁知这一问,就彻底成了她的错。
陈风把这些年来看不惯她的地方一股脑倒了出来,后来越吵越激烈,俩人索性开始把以前的事儿也都搬了出来,最后就动起了手,白芳一个女人肯定打不过他,当她看到陈风打她时,那种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仇人的眼神,全身竟没有一点力气。当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挥过来的时候,白芳绝望的想:就这样被他打死算了。
白芳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陈风正好抬起头来看着她。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愧疚和久违的疼爱,艰难的别过脸去,白芳觉得这一切都太讽刺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面子走过来问问自己疼不疼。
记得俩人在大学的时候,白芳脸皮薄,别的男生多看她一眼,她都会脸红。可陈风就被她娇羞的样子迷得神魂颠倒,开始了对白芳的猛烈追击。
一开始,白芳很不习惯生活里突然闯进了一个陌生人。她去哪他都跟着,后来她实在受不了来自同学们的议论关注,就扯着他的衣服,到没人的地方,低着头问他到底想干嘛,陈风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心止不住的狂跳,平时嬉皮笑脸的他,终于严肃起来,认真的看着白芳的眼睛:“白芳,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年轻的心总是容易被一个眼神填满感动。成为陈风女朋友的白芳,享受着来自陈风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不重样的浪漫。
再后来,毕业也没有拆散这对一直处于热恋状态的恋人,他们在彼此一无所有的时候走进了婚姻殿堂。却没料想,在生活过得越来越好的时候,彼此之间已是千山万壑。
白芳在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儿子阳阳正背着书包从小区侧门走过来,她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本来已经十分坚定的决心此时又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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