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小年

作者: 繁星满天fx | 来源:发表于2022-01-24 05:45 被阅读0次

    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北方人的小年。三十几年前的河东村,家家户户都养猪。农历小年的这一天,养了大半年、肥嘟嘟的家猪便被送上祭坛,随着此起彼伏的猪的嚎叫声,人群热闹又欢喜,再加上霹雳啪啦的鞭炮声,使人容易觉察新的一年就要正式到来。

    院东南一口旧砖瓦砌成的土灶台上,架了一口直径约一百公分的大锅,锅里添的是井里新打上来的水,锅下燃着的干柴发出鞭炮似的响声。灶台升起袅袅青烟,锅里的水沸腾着。父亲和二叔、三叔、几个堂哥按住一头毛油油的花猪,花猪霎时嗷嗷大叫。父亲腰间拔出一把磨得明晃的尖刀,对准猪的脖颈儿大动脉一刀下去,大花猪发出沉闷的响声,用力挣扎几下,鲜血瀑布般窜进早已准备好的铁盆里。花猪的哼声越来越低,挣扎的劲儿头越来越小,脖颈处的血红变成了安静的小溪。

    几个人把近乎断气的大花猪抬到灶台上,仍旧按住,直至它彻底没了动静。父亲拿尖刀在猪的后腿靠近蹄子的地方划一小口,然后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往里充气,猪身慢慢鼓起,父亲的脸涨得通红。

    “为啥要吹气?”我抬头问父亲。

    “圆鼓鼓的好看!”父亲戏谑着,接着补充道:“肚子鼓了就好剃毛了。”

    “为什么要剃毛?”幼时的我问题挺多,对身边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很好奇。

    “你也不喜欢吃带毛的猪肉吧?”父亲一边笑着回我,一边和众人将花猪奋力推向大锅。

    花猪缓缓沉入锅底,水面上漾起一串串水泡。大伙泼水的泼水,拔毛的拔毛,忙得不亦乐乎。

    父亲在院里老杏树的大树杈上绕一根粗绳,打一绳结。众人抬猪,父亲拿一抓钩往猪鼻子上一杵,就势把钩子另一头挂在刚刚打好结的套环上。

    父亲埋着头,半眯着的眼里闪出锐利的光,手里操弄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尖刀,开肠破肚,卸猪腿,扒猪油,将一堆二三百斤的猪架庖丁解牛般地细细分离,肢解成不同的单元,有瘦的、肥的,里脊肉、坐臀肉、五花肉、黄瓜条、奶脯肉、排肋条,蹄膀、猪头等,排布在预先准备好的箩筐里,可谓行云流水,洋洋洒洒。

    父亲挑两块上好的坐臀肉递给二叔三叔。二叔三叔客气半天、推让不掉,灶台边歇息一会儿,又闲聊一阵,才拎起肉散了。

    这时,我的一个小伙伴拾起地上弃了的猪脬(土名猪尿泡),拿水井那儿冲一冲血迹、灰尘和杂草,鼓起腮帮子往里吹气。

    “1,2,3…”我和其它伙伴们一起给他加油,兴奋地叫嚷着,“大一些,再大一些!”

    猪脬越变越大,圆滚滚的,差不多一个足球大小了。另一小伙伴从旁边的草垛抓来几根稻草,手儿麻溜地捻几下,一直麻绳的形状变出来了,绕着猪脬吹气口的末端缠上几圈,然后系结实,完了抛在空中。

    伙伴们追过去,似乎谁都想要先抢到球,来上几脚过过瘾。技艺高的几个高个子伙伴,跳跃着,用脑袋弹起猪脬,互相传着球。这可把我们几个个矮点伙伴给急死了,心里暗暗发誓,新的一年一定多吃肉肉和瓜果蔬菜。明天的这一天,一定要高过你,做个更大的猪脬球,让你压根碰不到。

    后来,我们搬家到城里,不再养猪杀猪。有了孩子以后,我常常发现孩子们虽然享受着城里的热闹和便捷,却感受不到丰收的喜悦,他们不知道水稻是怎么种植、又如何收割晾晒和脱粒的,他们分不清韭菜和麦苗,不知道花生、红薯、土豆埋在地下,西瓜、冬瓜、南瓜躺在地上,黄瓜、茄子、豆角悬在半空。

    有时调侃多了,他们会努着嘴,不服气、反过来揶揄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

    确实,现在的城里还真的挺难看到猪跑。不过时代不同了,这时的孩子虽没有我们过去的热闹,却也容易寻得属于他们自己的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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