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陈予玲不知道是个巧合还是缘分,乔叶翕甚至怀疑是有人刻意的安排。他总觉得自己的过去是个谜,而有人故意用这个谜操纵着一切,使他花了五十年的时间也没有查到半点线索。那个被自己从山脚下捡回来的女人,对乔叶翕来说就像从天而降的大礼包,但他还没有拆封,这礼包就长着翅膀飞走了,这是多令人心慌和沮丧的事情。当乔叶翕忽然发现木屋里没了陈予玲踪影,他脑袋像被一记闷锤打中,嗡嗡作响,直怪自己大意轻敌。
他就是这么想的,陈予玲对他来说是个开启秘密的钥匙,也是个难以调教的敌人,他需要像驯服野马一样,不能由着她,也不能伤着她。这种想法是在得知陈予玲与自己是同类的时候产生的,但更像是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维。乔叶翕虽然记不得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从来都是这么对待她的。
乔叶翕疯了般的在村子里外翻,但是没有一点陈予玲的痕迹。最后他鼓起勇气,打算出村去追寻。每次他打算出村,都得鼓起勇气。因为有人在背后不眠不休的盯着他,想尽千方百计不让他离开这个村庄。
只要他出村,一定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有时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落入布满竹刀的陷进,身中红绒草毒,或者被山坡滚下的巨石砸中。有时是发生在周围的村民身上,他若完好无损的走出了村子,村里一定会有人莫名丧生。是在这村子背后,有一张无形的巨手掌控着一切,不让他离开半步。他不知道是谁,他曾怀疑过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但似乎都不是。
他决定出村那一刻就料到,那双背后的巨手又会伸过来,但他忍不住要再冒一次险。他告知村长,自己会出村几日,去寻找陈予玲,希望大家能提高警惕。不出意料,刚在村长家中待了没多久,一杯茶还没有完全下肚,他就一头栽倒了地上,全身动弹不得,就像一具苍白的僵尸在不停抽搐。
村长疾呼:“神子,叶翕神子!”
村长让蒋华夫人帮他扶住乔叶翕,蒋华夫人却是不紧不慢,把乔叶翕直接扔在了地上。她甩甩自己胳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我这轻柔的身板儿,怎么扶得动他。您又着什么急呢,反正他也死不了。”其实蒋华夫人咬牙跺脚,她看了看那杯下了红绒花粉的茶,心里骂着,毒不死你,疼死你。
村长只好一个人把乔叶翕架到自家最豪华的竹雕大床上,又急急忙忙请了村医来,每隔半个小时就往他嘴里灌些牛粪水解毒。村民们都说牛粪水能解毒,乔叶翕每次都被莫名其妙灌下很多牛粪,然后哇哇的呕吐。村医就会拍手称奇道:“见效了!见效了!”其实是乔叶翕被恶心的不行。
所以这么多年来,乔叶翕不怕被陷阱里的竹刀扎,不怕被空降的巨石砸,甚至不怕身中剧毒,只怕这解毒的牛粪水。即便不是为了陈予玲,为了躲避这臭水,他也要逼自己起床。蒋华夫人没想到,乔叶翕刚刚能挪动脚趾,就死撑着下了床,要出村去找陈予玲。
因为还要顾着地洞里的陈予玲,事情也突然,蒋华意识到自己这次出手有点仓促,没有等到隐诺者的指示,就匆匆往乔叶翕的紫砂茶杯里下了毒。红绒花是种罕见的毒花,晒干少量使用就是一种昂贵的药材。红色的绒粉溶于水中无色,只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常人吃到量必死无疑,而乔叶翕吃了至少会浑身剧痛,瘫个两三天。这种关键时刻,蒋华知道,隐诺者觉不容许乔叶翕比陈予玲更早恢复法术或者更早找回记忆,但又不能让乔叶翕处在太明显的弱势。这盘棋,每一步都必须走的精准无误。所以她这次自作主张,有点心神不安。
乔叶翕已经动身往村口去了,想阻止乔叶翕出村,蒋华必须立刻去汇报并求助隐诺者。她慌忙换下衣裳,走进厕所冲澡。无论发生什么事,在见自己师父之前,她必然要保持最神圣洁净的状态,因为师父是神的侍者。可她不知道自己这几天行事大意,已经露出了马脚。
屋里牛粪水臭味熏天,村医和村长来到门口的石墩儿前坐下,交换着手里的烟叶。
“平常人不会将红绒花保存在家里,那玩意儿太贵,也太不安全了吧?”
村医往屋内瞟了一眼,见身后没人,就砸吧砸吧嘴,从怀里掏了块儿上好的烟叶递到村长手上。村医心想,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恐怕惹得对方不高兴,先拿好烟叶儿给他压压惊。
村长笑嘻嘻的接过烟叶,连连点头。
“当然,谁家囤那倒霉玩意儿。囤点你这样的好烟叶还差不多,呵呵。”
村医硬吞下一口气鼓在胸口,也跟着点起头来:“你说,咱们神子,喝了多少回牛粪水了?”
“怎么说也有十几回了吧?你是医生,你记得比我准呀。”
“你是村长,就没怀疑过咱们村有谁,下毒?”村医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眉毛挑起来,一只眼睛鼓得夸张。
村长一口烟吐到村医脸上:“你说是谁?说谁不得有证据?”
村医眼神怪异的看着村长,看的他头皮发麻了,一巴掌拍到村医脑袋上:“咱俩多少年兄弟,告诉我,你发现什么了?”
村医把声音压得更低:“跟我来!”他拉着村长进了屋,朝厕所走过去。蒋华夫人正洗澡更衣,如果再不告诉村长,就那一点小小的证据,恐怕很快就会被丢到洗衣盆里了。
蒋华夫人脱下的脏衣裙都堆在厕所外的长凳子上。那上面沾着打翻的茶水,牛粪水,菜汤面渍都不足为奇,她这一天一夜也是忙里忙外没有停歇。可是她毛料做的叠花儿腰带上却藏着不该有的东西。那些叠花儿厚重的褶子里,挂着许多红色的绒粉。村医在摆弄乔叶翕的时候,无意间瞟见蒋华夫人的腰带上有些红色的绒粉,他不敢确定,现在亲自翻开来,拿手沾起一些仔细检查,惊吓得大气不敢出。他又递给村长看。村长顿时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这难道是!”
村医立刻捂住了村长的嘴,把他拖出屋外,让他不要戳穿,顺藤摸瓜。
“如果说下毒的她可以做,那过去那些铺设陷进,推挪巨石,杀死村民的事,却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完成的,甚至有些不是人干得了的事。就像神子说的,这个村子背后,一直有一双恶魔的手在掐着我们的脖子。”
村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洗漱完毕的蒋华夫人在自己身上铺上香仆仆的香粉,捡了家里最好的果脯和肉干,偷偷放到篮子里。她见村长在正门口和村医抽烟闲聊,就轻手轻脚的从后门出去。尽管关上后门的时候大铁锁把木门撞得哐啷一声,吓得蒋华夫人心惊肉战,但她从门缝里瞟见,村长跟聋了一样,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抿了抿嘴唇,几十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这次也一样。
然而这次不一样,村长已经迅速召集了所有的村民,除了小孩子们,都把蒋华盯得死死的,她的一举一动不只在村长的眼皮底下,而是到了全村人的眼皮底下。她顶着凉风往南坡走去,风把她的行踪吹到了每家每户的窗户里。村民们又踩着这些行踪,一路悄然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蒋华摇着紧俏的屁股,来到那颗一千五百二十一岁的半死树下。这棵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个儿从北坡移到了南坡。连它周围的花草泥土都是新鲜的,好像主动给这颗老树让过道儿。
蒋华回头往周围看看,她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她没有时间多想了。扔了一颗灵壑豆到树根下,半死树叽里咕噜的扭动着巨大的树根,慢慢张开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好像一张大嘴吐纳着薄荷的气息,这动静把周围的燕鸟都惊得纷飞。
第一次看到半死树树根打开的情景,躲在大石头后面的村民们吓了个半死,那可是传说中藏着魔鬼舌头的地方。他们不由齐刷刷倒吸了口凉气,好像等待着传说千年的恶魔,终于要在这一刻现身一样。
蒋华扭了扭脖子,又松了松肩膀,每次去见师父,她都是异常紧张,生怕行差言错,但是她又抑制不住的兴奋,因为她又可以见识神侍者非凡的法力,所以不管是紧张还是兴奋,她都需要提醒自己放松。
她提起裙角,往前跨了一小步,整个身子探进了树洞。
就在树洞快要关闭的那一刻。树梢上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叱喝。
“嘿!”
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从树枝上跳下,他脑袋上紧裹着绿色的绸布,绸布中央冒出一个竖直的小辫儿,像从天顶盖的绿茵上长出的豆芽苗。他就是肖云的好朋友,琉璃族的仙止。仙止眼睛有点突出,还喜欢撇着嘴角看人,把自己搞得像只老蛤蟆。但如果不计较他这个难看的惯有动作,他算是一个白衣飘飘的高雅公子。就算他们琉璃族人都穿织布绣花的紧身服饰,仙止却坚持独树一帜,只穿宽大的白衣。他说自己一定要过得像逍遥的神仙。这点和肖云想法相近,所以他们能成为好友。
仙止怀里抱着的一只火红的狐狸,仙止呵斥那一声“嘿”的是时候,火狐腾空一跃,蹿进了树洞里。而仙止在空中翻了跟头,扑向蒋华。他的手像一把伸长了的耙子,抠住蒋华的肩膀,在树洞关闭之前,一把把她掀了出来。
蒋华身体太轻,像片落叶飞了出来,飘落到树荫下。落地时候,她喉咙里发出细小的惊叫,听起来显得特别刺耳。
“哎啊!你是谁?”
“我是狐林的驯狐人,受朋友之托来寻人的。我的狐狸进了那个树洞,看来朋友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了。”
蒋华慌乱的变了脸色:“你的狐狸找错地方了,这里……这里只是我驯狗的地方。”
“哈哈哈!”男子大笑起来,他笑起来比那张青蛙脸好看多了:“我驯狐,你就驯狗。还是很巧呀。更巧的是,你这里遍布味道独特的木涎花,分明就是尸骨之气所养,您这驯狗的地方还真是精心雕琢的呀!而你也满身尸骨之气!你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懂得布下这样一片林子?背后肯定有忘界人指使!”
蒋华夫人咬牙切齿回答:“不关你的事!”
仙止一把掐住蒋华的脖子,像拧只小兔子一样把她拧了起来,把蒋华掐的喘不过气来。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受托寻人,你该知道我找的是谁。交出来,否则要你的命就太简单不过了。”
蒋华也算个咬的紧牙关的人。她在仙止手底下挣扎,两只腿儿蹬得比被人拧起耳朵的兔子还快,但是被仙止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开始不停的往头顶上翻白眼儿。
躲在一旁的村医生焦急的看了看村长,压低声音说:“咱们要的人,被他弄死了就没法查了呀。”
村长咬了咬牙,一拳头锤在自己大腿上:“还敢动咱们要的人了,抢人!”
“抢人”这两个字,村长大声吆喝了出来,接着他带领村民们冲上去,将仙止和蒋华两个人包围起来。
“放开她,这女人是我们村的,她还欠我们一个交代。轮不到你来处置。”
男子气呼呼的指着村长说:“别捣乱行不?早看见你们躲在一旁,没有识破。怎么这么不识相!”
“我看你才不识相,我们二十几号人,你就一个。”村长大喊。
话虽这么说,人多势众,可村民们依然忌惮眼前这个着装奇怪的男人。虽然仙止没有显露任何法术,但他从树上跳下来,空翻,轻轻就掀起蒋华,这些动作至少都是比常人要灵巧有力的多。村民们围着仙止,像个缓缓移动的轮盘,不停转着圈又不敢聚拢靠近。而仙止根本不屑于打死这帮可怜的普通人。双方僵持在不死树之下。
忽然他们身后的树根开始轻微的震动,树根裂开许多分米长的大口子,一股黑雾从中喷出。
“什么玩意儿!糟糕!”
仙止大喊一声,迅速扯下一块衣布将口鼻遮掩,抱起蒋华腾空而起。而村民们开始在黑雾中昏厥。那些黑雾又化作细丝将他们缠绕,一道道切下,将人裁为无数肉块,一并裹吞到树根内,正如村子里所流传的传说一样:“魔鬼的舌头会吃人”。这魔鬼一张口就是蚀骨嚼肉,村民们最终尸骨不存,只留下一洼洼血迹。
仙止感觉不妙,赶紧将蒋华夫人一甩身扛在了肩头上。他飞身撤逃,像脚底下踩了火箭一样。他跑得满头大汗,滑稽狼狈,但是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他逃得更及时更迅速了。蒋华屁股冲着前方,脑袋还对着那颗半死树大喊:“师父救我!”话没喊完,就与仙止一起消失在山脚的拐弯处了。
幸亏仙止反应快,跑得也快,他没有找到陈予玲,但至少扛了个女人回来交差。回狐林的那一路上,他惊魂未定,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又觉得难以置信。还有他精心培养的火狐,会不会就一去不回。那树底下藏着什么人物?居然会使冰崖护法的雾化丝。仙止急匆匆赶回狐林,然后他把蒋华抛到一个小屋子里随意关起来,就赶紧去找肖云了,他要把这个惊人的发现赶紧告诉他。早知道这么刺激,他应该向肖云讨要更多的好处。
肖云和仙止可以说是琉璃族里的一对活宝,他们两人是从小到大的酒肉朋友,无人管教,臭气相投。他俩都游手好闲,怕麻烦,嘴皮子讨嫌,没责任感。两人都没啥品位,肖云自甘没品,仙止则更爱装模作样,力求仙气飘飘。用耍二哥来形容这哥俩是最恰当的词汇。而仙止则比肖云耍得更甚。肖云嘴里总是叫嚣着“关我屁事”,但总有一半的事情他还是会颠着屁股去处理的。仙止不会说“关我屁事”,他会瘫倒在自己柔软的坐榻上,撇着嘴像个老青蛙在问自己“有啥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连脚趾头都不会动一下。与其说仙止比肖云更懒,不如说,仙止比肖云更现实。
所以好朋友三个字并不足以驱使仙止挪动他的脚趾头,帮肖云去寻找陈予玲。要不是肖云给了他好处,他一定还躺在自己的坐榻上喝茶看戏,砸吧着塞满梨膏的小嘴儿调侃肖云:“啧啧,死了,你主子一定是死了。”
那天肖云发现棉絮村的人都慌了,那个叫乔叶翕的男人更是发了疯似的翻查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没人知道陈予玲去了哪里。肖云出了村子反复试应,他的九途结仍然没有一点动静。如果陈予玲出了这片村子,没有木涎花林的阻挡,九途结就会互应,除非陈予玲死了,可她是不死之躯。她一定还在村子的某个地方。她可能有危险,因为不死的身躯并不能免除她遭受疾病和伤痛的折磨。肖云只好去求仙止,他的火狐灵敏,或许能找到陈予玲。
肖云冲进仙止屋里,一屁股坐下,差点没把仙止的脚踝给压断。
“陈予玲失踪了。”
“失踪,多半就是死了。”
仙止踢了一脚肖云的屁股,差点把自己拖拉的大脚白裤子给扯坏。他翻身坐起来,使劲拽了拽衣裤,准备再喝口茶,顺顺嘴里的残渣。
“我这里有陈予玲的随身之物,”肖云清了清嗓子,用尽量严肃的口吻问:“可不可以借你的火狐寻味,到村里搜寻她的下落?”
仙止拿起一块自制的蔓越莓萨其马,轻轻嚼了一口,又缓缓泯下一口茶。他假装没有看肖云,脑子却在肖云身上琢磨着:这小子身上,也并不完全是无利可图的。雾化丝的法术,秘传于冰崖护法一脉。肖云这种瘪三护法,当然不会使,但《雾化丝》那本书在肖云手上,仙止问肖云要了多年也没有得到过回复。也许为了救陈予玲,肖云会答应。
“据你描述,那个村庄布满木涎花,诡异得很。”仙止装模作样的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没搞明白之前,怎么能贸然行动呢?”
然后,他又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语气退了一步。
“不过你我好友一场,我明天还是带上火狐去找吧。那村子那么恐怖,回头你总得想办法给我压压惊吧?”
仙止一撅屁股,肖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颜色的屎粑粑。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点什么,我还不清楚吗?冰崖族护法一脉的雾化丝,是不可以外传的。不过你如果帮我救了主子,透露一点皮毛给你,祖宗也不至于怪罪,也够你做吃的了。”
仙止满意的点点头。他并没有窥视别家法术的心思,只不过他痴迷于各种小点甜食,他的主菜大汤赶不上普通人家的煮饭婆,可是蛋饼茶点却可以自称天下第一。他根据古传的忘界食谱制作了一道叫白泥脯的小点,用百种白色食物蒸制成泥状再脱水为脯,多年来却一直觉得这道小点有所欠缺。是因为制泥和蒸熟的过程不对。按照食谱,应当把食料整块儿入笼,在蒸到5分时用雾化丝的方法,隔笼将水雾尽化为丝,用丝将食料百切为泥。这样才可以使笼中水雾瞬间收敛,并在高温半鲜的状态下把食材做成泥,最大限度保持食材的颜色和原味。
仙止没想到,自己还没尝试蒸笼里的雾化丝,就在那颗半死树下见识了真正的雾化丝,而且是那么凶残黑恶的用法。自己都差点被做成了泥脯。他灰溜溜的跑回狐林来,打算好好跟肖云问问这个事情。
他先跟肖云说:“你主子应该是被关在地下,我的狐狸嗅出了她的踪迹。”
“应该是?你的意思是没找见吧?!”肖云有点气愤。
“你别急,铁定是在那地下,我还抓了个女人回来,咱们想办法从她嘴里先套套情况。”
“怎么,为什么不直接下去找?那地下有什么古怪?”
“古怪!”仙止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像要揭露一个惊天秘密:“何止古怪,我可能发现你的亲戚了!”
“你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你确定冰崖护法一脉已经一个不剩了?从你爷爷开始,就都只是养子,不是正宗血脉,会不会,有什么你们不知道的?”仙止将在洞口遇袭的场景仔细汇报,洞口那些喷出的黑雾,瞬间化为千万绳丝,将村民切成无数碎片。这法术,不正是冰崖族护法一脉才会使的雾化丝吗。
“喔?不可能呀,冰崖护法一脉一直都人丁不兴,没人愿意做什么冰崖族护法,去接普多那个烫手的山芋。到我爷爷那代,护法一脉就只剩普通人的养子了,这是忘界人都知道的事。雾化丝从不外传,法书虽然一直在爷爷手里,又传给了我。可惜他和我都是普通人,根本不敢去尝试那样高等的法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雾化丝了。”
“也许该问问那个女人,你跟我来。”仙止撩起宽大的衣袖,勾起肖云冰凉的小指头,俩人的手在衣袖遮捂下很快就暖和了起来。他们往岩台一侧的小屋那边走,蒋华夫人被仙止扛回来以后,就被锁在那里。
蒋华夫人眼神一直游离在小屋的梁柱间,对眼前的人,耳朵旁的话,丝毫没有回应。仿佛那场村民被血洗成肉泥的景象,重重拍在她的脑门上,把她打得魂飞魄散,失去了心识。
“我来问问她。”肖云说。
“诶。”仙止放开了拉着肖云的手,伸到他胸前拦住他:“问过了,没反应。手也焐热了,不如活动活动。”说完,他顺着肖云的大腿往下摸。
肖云翻了个白眼,像根仙人掌牢牢杵在沙地里,心里长满了不乐意的毛刺。他常常觉得仙止的举止不妥,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妥。
仙止在肖云脚踝处的裤腿里摸出了一把鞭子,笑嘻嘻的说:“你这鞭子,一会放上面,一会儿放下面,实在不好找。呵呵。”
肖云这个鞭子是用猫头鹰的耳朵毛做的,轻柔坚韧,打起人来如微风无声,却比利爪还伤人。为了这个轻巧的随身鞭子,肖云追了十年的猫头鹰,缠着华姆学了五年的编织,才捣腾出这个三米长的家伙。在他眼里,这就是一把举世无双的鞭子,尽管仙止总嫌它有股散不去的鸟屎味儿。
仙止用两根指头夹起肖云的鞭子,生怕手上染上什么臭味儿。不过对仙止来说,要鞭打一个普通女人,两根指头足以让她皮开肉绽了。仙止一鞭子下去,蒋华哼了一声,没有反应,再加大力度,她紧咬嘴唇。仙止力道越来越大,蒋华疼痛难忍的时候却神叨叨的咆哮起来:“那是神赐的力量,注定的使命!哈哈哈!”她那细小的声音里夹杂着气管的轰鸣,听起来十分可怕。
肖云按住仙止的手:“她只是个疯子!”
“哎,这笔交易太亏!我那失踪的火狐你还得想个法子赔偿我。”
仙止把鞭子一扔,走出门去,他担心的要死,生怕惹着什么厉害人物。他们琉璃族夹着尾巴做人,从来不出去惹是生非,而仙止通常就像自己养的那些慵懒的狐狸,紧紧夹着尾巴,谦虚的有点自卑,只在自己的地盘上觅食。这次为了个白泥脯,把自己的火狐也弄丢了,他已经有点后悔。
火狐是他花了多年精力调教出来的得力助手,乖巧识途,心智沉稳又易通心。但是他的通心驭畜术无法穿过密实的木涎花林,与火狐取得联系。这么久了不见火狐返还,他坐立不安,越来越想拿肖云撒气。如果火狐回不来,他一定拿起鞭子抽那个臭小子,把他抽得像只受惊的母鸡飞跳起来。
仙止站在岩台上脑补那爽快的场景,点点头,稍微觉得好过一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