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对立面大概就是准确,精确,有迹可循吧。荒诞跳脱规律之外,给人以不确定感。
再一次读加缪的《局外人》,发现他笔下的荒谬感很有意思。
这种荒缪感可以来自外界环境。作者通过视觉、听觉、嗅觉等,描绘出他感受到的那种世间的疏离和荒诞之感。
正如他写“我”送母亲安葬时:我周围仍然是一片被阳光照得发亮的天野。天空亮得让人受不了。有一阵,我们走过一段新修的公路。太阳晒得柏油爆裂,脚一踩就踏进去,留下一道亮晶晶的裂口。车顶上,车夫的熟皮帽子就像在这黑油泥里浸过似的。这一切,阳光、皮革味、马粪味、漆味、香炉味、一夜没睡觉的疲倦,使我两眼模糊,神志不清。
加缪的荒缪感可以来自那种荒诞背后的不确定感,比如他写:以后的一切都进行得如此迅速、准确、自然,我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了。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村口,护士代表跟我说了话。她的声音很怪,与她的面孔不协调,那是一种抑扬的、颤抖的声音,她对我说:‘走得太快,又要出汗,到了教堂就会着凉。’她说得对。进退两难,出路是没有的。我还保留着这一天的几个印象,比方说,贝莱兹最后在村口追上我们时的那张面孔。他又激动又难过,大滴的泪水留在面颊。但是由于皱纹的关系,泪水竟留不动,散而复聚,在那张形容大变的脸上铺了一层水……
书中的“我”,也就是墨尔索先生,被关进监狱后,也提到母亲下葬那天女护士说的话,然而,他自己说“出路是没有的,没有人能想象监狱里的晚上是怎样的”。从海边沙滩到监狱,一切猝不及防,炎热的夏天,浑浑噩噩之下杀了人,在法庭上文不对题地审判之后,“我”就被投入监狱。如果说,很多人都明确地知道牢笼生活意味着什么的话,“我”却显然是个与之不同的怪人,经历了监狱痛苦的生活之后,才慢慢领悟到原来坐监狱,是为了剥夺你的自由,以此为惩罚。最初到监狱时,还会想象沙滩、海浪、女人、香烟……后来逐渐习惯监狱生活的“我”,在监狱中自说自话,靠着睡觉、回忆过下去。“在监狱里,人最后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如果想营造荒诞感,怎么能少了监狱这个话题?这种时光混沌、与世隔绝的地方,真真是容易让人感到孤独和荒芜啊。
其实书中还有让人印象深刻的一点,是对方律师说:“我控告这个人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母亲下葬在前,杀人发生在下葬之后,而在这位律师眼中,竟然后者成为前者的因。如果说前面有很多内容都是描写“我”自己的孤独、疏离之感,那么律师的这段内容,则展现了作者笔下现实世界的荒诞。从个体到社会,加缪倒是想写下这个社会的荒诞。
而荒诞之后,人们如何寻找希望、幸福?本书结尾处,作者写到:妈妈已经离死亡那么近了,该是感到了解脱,准备把一切再重新过一遍。任何人,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哭她。我也是,我也感到准备好把一切再过一遍。好像这巨大的愤怒清楚了我精神上的痛苦,也使我失去希望。面对着充满信息和星斗的夜,我第一次向这个世界的动人的冷漠敞开了心扉。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爱,我觉得我过去曾经是幸福的,我现在仍然是幸福的。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观看,希望他们对我报以仇恨的喊声。
莫不是我们越接近荒诞,也越认清世界,越认识到幸福的所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