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记忆
文 | 李克富
友人参加蒙台梭利幼教培训归来,给我示范了如何教幼儿园的孩子们“脱上衣”。我数了数,那竟然由一连串的近10个动作组成!
这让我又想到了优雅——那是一段很温馨的记忆。
1987年下半年和1988年上半年,我在青岛医学院读大二。那时的学校提倡勤工俭学,我被安排在吕运明教授家帮助做一些家务。吕教授是国内著名的生理学家,已经退休多年,但身体很好,经常外出打网球,更多时候我就陪吕教授的夫人在家。老人也八十多岁了,步态有些蹒跚。记得当时面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经常跟我裹了脚的奶奶比较。正是这种比较,让我从感性层面认识到了两个年龄相仿的老人——一个农村老太太和一个大家闺秀的巨大差异。从此我知道了什么叫“朴实”,但我并不知道什么叫“优雅”,当时只是觉得“很美”、“很舒服”、“好看极了”。
1999年前后,我从事有关艾滋病的防控工作,经常去北京,每次都会住协和医科大学的张孔来教授家,他是中国艾滋病工作网络(China AIDS Network)的主席。张教授的母亲是教育家黄炎培先生的女儿,已逾九旬,我以“奶奶”相称。奶奶走路不太稳但思路很敏捷,经常给我讲她在金陵女子大学读书时的事情——很少说到学习,而是各种行为规范的严格。张教授跟我说过,“‘奶奶’尽管老了,但能够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因为她总把经常用的在用完后就放在该放的地方”。那个“该”字给我留下了强烈印象。
好多次我和奶奶一起吃饭,看到她端碗和拿筷子的动作都与众不同,却又说不出到底差别在哪儿,也不知那种差别就叫优雅。直到有一天,张孔来教授说有位外宾要到家中,要我协助奶奶接待,奶奶当着我的面叮嘱保姆说:“做事别急,要一步一步来。”紧接着她就给我们示范了几个动作,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她平时所做的在拉长的时间里让我看清楚了:那是不曾中断的一连串动作,而每个动作都是独立且不可或缺的——任何一个动作一旦被省略,动作便不流畅了。记得跟外宾聊天,他评价奶奶走路时说:“Her walk was lithe and graceful.”自此,我就知道了那就叫“优雅”(graceful)。
第一次将这两段记忆串联起来,是参加一次专业心理咨询技能培训。那天一位来自欧洲的女性给我们展示了放松训练。当时我很是不屑,觉得给我们这些已经有了足够经验的咨询师教授这一如此简单的技术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但是当她把那么长的一串指导语如此流畅、轻柔地说完时,我就被震撼和折服了——那是一种专业的优雅,行云流水一般。凭我个人的经验,要到达这种水平,她至少已有过上千次的重复!
由脱上衣联想到两位大家闺秀以及那次培训,我想说“优雅”并非与生俱来,它离不开那些既定的规则和按照这些规则一次又一次的练习——直到烂熟于心,根植于我们的无意识;直到化为行动,变成我们的习惯。
我常常以此砥砺自己,今晨涂鸦出来送给参加“案例班”的15位学员,在经过了5次培训,把心理咨询的基本框架建立起来,下次的课堂就开启对常见技术的重复练习——一个步骤紧接着一个步骤。那是很枯燥,但在我们的职业童年阶段无法省略的。
否则,就永远“优雅”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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