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爆米花的热爱从小就有,由来已久。在农村生长,那个年代,缺吃少穿,爆米花是难得一见的零食。
农闲的时候,偶尔有挑着老式爆火花机的小摊贩走街串巷,拖着悠长的腔调,高声大气地吆喝:爆米花啰,爆米花啰!
听到吆喝,男女老少从各自家里涌出来,把小摊贩团团围住。那么多人,看热闹是真,盼着分享一点是真,炸爆米花是假,最后真正炸爆米花的人,不到围观者的四五分之一。
看到时机成熟,小摊贩在村中间选一块空地,放下担子,把爆米花机取下来,把支架立起来,把爆米花机安在支架上,吊在空中,准备开工。
陆续有人返回家,拿来大米,跟小摊贩讨价还价炸爆米花。
炸爆米花的原材料多为大米。大米爆出来的爆米花最小,因为大米在碾米过程中,要被机器碎掉一部分。从爆米花机出来,变成爆米花,原材料要膨大三到六倍。一碗原材料进去,变成爆米花出来,足足可以装满一布袋或者一脸盆,让人有一种赚大发了的感觉。每爆一次,要两毛钱手续费。那些刚过门的小媳妇,最爱爆米花,爆米花到手,端起来,转身就走,回家跟老公甜蜜分享去了。
老式爆米花机有一个弥勒佛一样的大肚子,圆鼓鼓的。把原材料倒进去,拧紧盖,放在支架上,固定好,就可以生火了。小摊贩一手添柴薪,一手不停地转动爆米花机,尽量让里面的原料受热均匀。十多分钟后,看样子差不多了,小摊贩取下转炉,用一个麻布袋兜住出口,扎紧了,一只脚踩在转炉上,一只手捉布袋,一只手开盖,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爆米花顺着气流冲出机器,落进了布袋里。
小摊贩主把布袋提起来,一手抓布袋口,一手抓布袋底,把爆米花倒进客户手上的筛子或盆里。筛子或盆里,就装满了白花花,热腾腾的爆米花,在阳光下闪着馋人的光芒。
爆米花爆炸的那一刻,因为害怕,我们潮水一样散去,一炸完,又潮水一样地围上来。主人也不小气,端着爆米花,挨个递向围观者,招呼我们伸手抓一把,算是有福共享。一圈下来,一锅爆米花,大部分被瓜分了,只剩下小部分拿回去自己和家人享用。
为让爆米花味道更好,在原材料放进机器后,小摊贩就往机器里加黄油、白糖或糖精。刚出炉的爆米花表面金黄,热热的,脆脆的,香香的,带着一点儿甜味,嚼起来咂咂作响。刚出炉的那一刻,爆米花是味道最好的,时间久了,就润了,味同嚼蜡,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当然,爆米花很快就被吃完了,很少有留到润了,味道变了的时候。
围观者往往定力和耐性很不够,在分享了几把爆米花之后,感觉极不过瘾,终于抵挡不住饱吃一顿的诱惑,回家取米来炸爆米花了。在一村炸完爆米花收摊走人,往往小摊贩塞钱的口袋鼓起来了,此时他面带微笑满载而归。
爆米花爆炸的时候,那个布袋在气流冲击下,常被扯开一道口子,逃出来不少淘气的爆米花,散落在机器周围的地面上,星星点点,就像满天繁星。落在地上的爆米花虽然让主人感到可惜,却也不屑,但被我们这些小孩惦记,吃完被分到的那一小份,大家不约而同地弯下腰,争先恐后地捡拾地上的爆米花。右手捡,左手摊开手掌装,一会儿,小小的手掌心就摊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爆米花。小伙伴们不吹沙也不洗尘,把爆米花塞进嘴里,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一边继续捡拾地上的爆米花。
记忆中,我们家很少主动炸爆米花,父母心疼那点粮食,他们也不围观。只有偶尔那么两三次,炸爆米花的时候,正好碰到父母在地里干活。哥哥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偷出来两碗米,一碗用来给小摊贩抵作手续费,一碗用来炸爆米花。炸完爆米花,哥哥拿大头,也给我分一点,算是“封口费”,叮嘱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了。如果父母知道了,免不了要被骂,或者挨揍。
现在农村已经没有老式爆米花机了——老式爆米花机早就被淘汰了。当然,农村也没有新式爆米花机,孩子们要吃上爆米花,比我们当年更难了——当然,现在农村孩子们的零食,比我们当年丰富多了,而作为爆米花的零食,在农村已经被时代淘汰。
在大都市,吃上一回爆米花也不容易,最好的方式就是上电影院,边看电影,边吃爆米花。这两样都是我热爱的,可以一举两得。随着科技进步,健康水平提升,现在的爆米花也不含当年那种铅等重金属,味道也更加多种多样了,有巧克力味的,有奶油味的,有草莓味的。如果追求口味怪异,还有芥末味的,辣得鼻腔通畅,浑身冒汗。
现在也不用捡拾爆米花吃了,但那种炸爆米花的场景,那种小时候的爆米花的味道,一直留在记忆里,穿过尘封的岁月,穿过世事的沧桑,来到身边,让人流连忘返,默默怀想,有时候甚至热泪盈眶——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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