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北宋】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chēn)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轮回总是翻了又翻,转了再转,生命总是那么无常,有人曾戏言说:“人生总是起起伏伏伏伏伏。”
此时方知其中真味。
迷失,匆匆。
迷失在岁月里,蹉跎着时光,希冀暂时的宁静能融化心意阑珊,但望自己能匆匆走过一切萧索,不诉离殇。
暮霭沉沉,楼台轮廓依稀可见;月亮俏皮,躲在云里不肯透出光芒;小舟荡漾着水波,人心模糊了浓雾。
不禁想起千百年前的《桃花源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那该是怎样的良辰美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那该是何等的宁静?“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那该是怎样的天伦之乐?
可惜啊,“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古往今来,一切的美好终将付诸流水,譬如悲剧之美,美人之泪,只有当支离破碎的东西放在你面前,你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我们害怕已经失去,又害怕终将失去,未知让我们迷惘,冲动让我们向往。有时觉得自己太天真,仿佛和自己过不去似的,赌气一般发着毒誓,年少轻狂地说些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无所畏惧!”可到头来,不过是从一团迷雾走向了另一团迷雾罢了。
迷失,匆匆。
《桃花源记》的结局有目共睹:“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至,遂迷,不复得路。”
照理说桃源仙境美则美矣,应该设个旅游景点,像著名的岳阳楼,黄鹤楼等供人瞻仰,然而渊明笔锋一转——仙境毕竟是仙境,只有无人接近,难以到达,才能传扬后世。
于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时光匆匆,人亦匆匆,谁人不愿追逐美梦幻境?然而终归无人做到。
说白了,人生就是“苦”之一字、辅以酸甜苦辣,可是反过来想,既然没有人逃得出无涯苦海,又怎有人辞得掉欢乐甘甜?
陆凯在《赠范晔诗》中写道:“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蔡邕的《饮马长城窟行》中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一句。
古时舟车劳顿,信件易损,古人便将信件放入匣子,再将信匣刻成鱼形,美观而又方便携带。
但是此时的来信,只会徒增一个愁苦之人的悲戚罢了!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我真是不爽得很呐!郴江你要流你就绕着郴山流嘛!你怎么还要流去潇湘呢?
一个寂寞的人,一条寂寞的江,我们相伴,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连你也害怕寂寞?
屋漏偏逢连夜雨,难道便是生命的谶言?一个人心中不忿,怎就连友人的来信都笑不得?
是我放大了自己的不幸?还是生命正在将我打磨?我本喜欢自己闪闪发光的棱角,奈何人人皆欲将之磨平!
外面这雾怎的愈发大了?楼台轮廓消失不见,仿佛此时的自己,迷茫而无助。光阴匆匆,聚散匆匆,脚步匆匆,这津口的渡船,明日将驶向何方?
百度有以下资料:作此词时,少游因新旧党争先贬杭州通判,再贬监州酒税,后又被罗织罪名贬谪郴州,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禄;又贬横州,此词作于离郴前。
另有一说,是祐六年(1091年)七月,苏轼受到贾易的弹劾。少游从东坡处得知自己亦附带被劾,便立刻去找有关台谏官员疏通。秦观的失态使得苏轼兄弟的政治操行遭到政敌的攻讦,而苏轼与秦观的关系也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人认为,这首《踏莎行》的下阕,很可能是秦观在流放岁月中,通过同为苏门友人的黄庭坚,向苏轼所作的曲折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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