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雪

第一幕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时间：天祐十三年初夏

地点：秦国渡口

栎阳雪

【天祐末年，诸侯纷争；天下局势，风云莫测。其中，齐魏两国因逐鹿中原，相互攻伐，以至民不聊生。天祐十三年，齐魏钟山一战两败俱伤，一时间势均力敌，陷入僵局……百姓中传言：天下泰安，凤出丹穴……】

陵游：我初见她的时候，是在夏阳渡，那日苇香脉脉，风中夹杂着秦地的歌谣。她从初夏带着些微微湿意的晨雾中缓步而出，似是穿了件青色的衣服。当时，我只是觉得，渡口边的她神骨清秀。明明隔着浓雾，初入秦国的我却似瞧见了混沌之时起于天际的星晨，只单单一眼，已叫人无法忘却。

青葙：碧儿，快点啊，前面好热闹，定是有什么新奇的事儿。你再慢，我可不等你了啊！

碧儿：公主……小姐，您走那么急干什么，我们快快回去吧。

青葙：好好好，先让我看看！

陵游：你们几个混在人群之中，等我号令！待时机一到，立刻击杀齐国公主！

刺客：诺

说书人：列位看官，说到天下局势，都道是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多得是名将辈出，大才如云，英主迭起。现下，大伙可知今时之局？

市井客：这不废话嘛，齐楚两国不是才打完一仗！听说呀，战场竟一夜间草木枯黄，流血漂橹……啧啧啧，当真惨不忍睹啊。如今竟有人传言，说什么“天下泰安，凤出丹穴”！真是荒唐！

说书人：那咱们今日就谈谈这齐楚二国！这位看官说的是，战场上，苦的都是百姓。试问：哪次战役后不是饿殍遍野？君主大多只知纵横捭阖，可有为百姓找想？冠冕堂皇者，说着“统一天下，放马南山”，实则却为跻身帝都！各位说说，是不是此理？！

青葙：齐楚征战分明是道义之举，国君本意当然不想出战，出兵是为了天下和乐！

市井客：姑娘恐是没有见过战争的惨烈吧！百姓活着本就已是难事，现下还要受战役之苦。尤其是此次齐国出兵，更是师出无名！

碧儿：小姐，您别与他们争执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又如何得了。

青葙：碧儿，怎么百姓都说父王做错了？难道……父王此次来秦，也是要出战？

碧儿：这……碧儿不知。

青葙：百姓所希冀的，不过能有一天，天下太平，再无乱世！可父王他……青葙身为公主，当以百姓为重，我要去劝说父王停止发兵！

刺客：大人，您刚才为何不下令？让我们错失良机！

陵游：计划有变，尔等先退下。

陵游独白：青葙不知，那日她于夏阳渡口的一举一行，早已尽数落入我的眼中。再后来，我暗自跟随她走过秦国很多地方。不知何时起，每日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竟成了我的习惯。

第二幕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时间：从秦国回到齐国

地点：齐国丹穴山

栎阳雪

青葙：丹穴山确是灵气聚集之处。有清泉凝辉，有杏花微雨，如若再加上横笛二三声，瑶琴相合，那就更好了。

青葙：咦，似有人在弹琴？

陵游：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姑娘可是因那句“凤出丹穴”而来此寻找凤皇？

青葙：丹穴真的有此物吗？

陵游：《云书》中言，丹穴之上，有鸟五采而文，名曰凤皇，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青葙：当真？那它如果现于天下，岂不是大好之事！

陵游：如若真有此神鸟，陵游誓死也要将它寻得！

青葙：是，青葙之力虽微薄，与公子一样，义不容辞！

  青葙：公子？公子！

陵游：好好好，如有凤皇讯息，我一定设法告知姑娘，如何？

青葙：你可定要说话算话你记好了，我是齐国女子，名为青葙，家住……

陵游：姑娘小心！

青葙：公子，你还好吗？

陵游：姑娘独自出行，竟如此大意！你可知世事险恶远非你所料，若我是刺客，有意刺杀于你，你又如何自保？

青葙：可你非但没有刺杀我，还替我挡了一剑……

陵游：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刺客显身实非我所料，前路甚是凶险，我这就护送姑娘下山！

陵游独白：刺杀本是我还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只是，当箭射出时，我还是下意识为她挡住了剑。从那刻起，有些东西终究改变了……

青葙独白：他就这么走在我的前面，静默无语。如此爽朗清举之人，我是第一次遇见，他的笑仿佛有种直达内心的力量，我十六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飘渺的向往终于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他身后的所有光色，在那刻，竟幻化为虚无……可从那之后，无论我怎么寻找，他在我的生命里仿佛焰火般只出现了一瞬，随即了无踪迹。

第三幕  彼黍离离，对月流珠

时间：天祐十四年

   地点：齐国境内

栎阳雪

青葙独白：直到上元节，我再次遇见了他。那刻，他道：姑娘，好久不见。

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容易，我望着他半遮在面具下的面容，心早已醉在某种醉人的温暖之中，这意味着什么？是梦醒了，还是刚刚开始，我不知道。之后我与他度过的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齐国天祐十四年，楚公以联姻为由，欲与齐国交好，齐公应允。】

陵游独白：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在迎亲的队伍中。轿撵之上，她似乎望着我，嗫嚅了些什么。然后，不见踪影。不久，楚国有消息传来，我恢复自由之身。

青葙独白：陵游啊，若是我此生不能再与你相遇，你一定要走完你一个人的江湖。

【命运纵使是再名贵无比的丝绸，也总透着丝丝缕缕的光，那是无法逃脱的遗憾。心海深处，那片幽蓝深静中，鲛人啊，你又为谁对月落泪成珠?】

【河水洋洋，葭菼揭揭。当青葙披上嫁衣的那刻起，所有的一切便化为身后那条无法再踏上的路。十里红妆，却似血一般刺目。层层繁复的大红色烟纱散花裙衬着青葙身后如墨一般的黛青色山脉，肃穆得令人窒息。

后来，有人说齐国公主出嫁，甚是壮观，堪载史册永铭。】

楚庄公十六年，楚国王后青葙殁。

 文官：王后青氏，温婉淑德，恪娴内则。与楚公相敬如宾，齐楚一家。

而楚宫秘闻言：王后大婚时暴疾而亡，楚国密而不发三年后始将丧事昭于天下。

青葙独白：出嫁那天，我听到齐国的歌谣。只是，一地如雪清辉，耳畔琴声不再。

陵游独白：失却了你，人生只余半夏，盛夏已逝。

青葙独白：今生所幸，便是遇见你。愿梦入栎阳，只为离人遇。

陵游独白：陵游此生，本了无生趣，直到遇见你。齐是青葙母国，若齐国有求，我定倾力相助，助其大兴。

如有来生，生生相随！

陵游：栎阳雪，浐水遥。何日初夏至？栎阳雪，渭水迢。满塘清荷香……

【后记】

泰安初年，大司马陵氏推行新政，齐国终显海晏河清之势。然三年后陵氏辞官远行，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