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家”,从字形上说是共同住在一个屋顶下。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特别是农村,那种同一个屋顶作为一个“家”的感觉尤其特别,尽管这个屋顶有大有小,甚合是一个院子、一个院落这样单独的一片小天地,都是心理概念上的一个家。那里有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叔嫂子侄,甚至猫猫狗狗都是称为“我们家的”。那时家的概念,既是一个特定的物理概念,也是一个有着特殊血缘的心理概念。
在物理上,同一个屋顶下,尽管也间隔出不同的房间,但房与房之间的门是不锁的,可以从里面栓,却不会从外面锁,里面的房,即是可以从外面自由地进去,唯有的一把锁,是安在大门上,除非一家人都外出了,这个锁方会挂上,一般的情况,家里都会有人,所以这个大门的锁,是很少用的,也不会人人都配一个锁钥,所以这个最后一个出门的人,便须早早回去,以不耽误家人回家。更多的家里,都会有一两个老人,他们自称为“守屋人”,老人是很少出门的,也正因为有他们在,出门的人,都须赶着回去,独独地留着老人在家,而只顾自己在外,不管是办事,或是消遣,都会被议为不孝。所以在心理上,对物理的家,和家里的人,是特别地依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农村的大门,通常是敞开的,基本上不上锁,人来人往是惯常,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往往路过都会进屋讨口茶吃,左邻右舍也熟路得很,谁家生了一窝猪,谁家的鸡下了几个蛋都相互清楚。门都是敞开的,因此也就藏不住秘密,不但家里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大门也是敞开着的,每家都如此,于是,家庭内部没什么私密,家与家之间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那时也没什么发财的行当,后来渐渐有了一些生意的门道,邻居间也都会一起做做小本生意,主要还是以农活的贩买贩卖为主,养几只鸡、蓄几栏猪,种什么树,栽什么菜,每家也是大同小异。
那时的人既有心理上认同同一屋椽为一家的观念,也认同同一方水土为一家乡的观念。由家而家乡,给那一代人带来了后来的乡愁。
现在的城市,特别是拥有高楼大厦的城市,大概是发源于西方,那时新出的楼房都被称为“洋房”,这种洋房,不但形式上一反传统房屋的结构,房屋的内容也基本不同,一栋大楼住着千儿几百户,按说邻里的距离近了,人情应该是更融洽了,却往往相反,邻里相互陌生,就算隔壁邻居,相处三年几载,也可能互不相识。究其原因,人们注重私密,不但对外,户之内也设门设锁,房与房之间往往也设有锁匙,尽管通常是不锁的,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设,可能就是从西方引入的,因为西方注重隐私,家庭内部也保持个人的隐私,夫妻之间都要保留个人的隐私空间,更不用说隔代之间,儿媳与公婆是住不到一块的,甚至子女与父母也不住一屋,除非父母实在老了,行动也实在不便,别无办法之下,方会住在一处。
邻里与邻里之间更会因隐私而隔阖,入户大门通常是紧闭的,不管屋有没有人在家,所有的大门都不会经常敞开的,既怕不速之客进来,也怕家中的隐私泄露,于是家家都闭门关户。邻里之间只有同时开门会相遇,这种几率实在太低,相互不认识也便不怪。家的代号便成为几栋几零几,完全抽象化了,数字的背后是不可捉摸的人情。现实中的人情数字化了之后,便出现了网络,网络虽然冲破了现实的隔离,但网络毕竟是虚的,抽象化的背后,让人对真实产生了怀疑,网上显露的大抵不会是真实的想法,多半的人都不会把自己原始的本真显露无遗,更多是会有意无意地造假。
现在的人讲究隐私,注重个人的自由,于是家也便成了防隐私泄露的处所,现在的家不是注重温情,而更注重保密,保密的背后却暗含着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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