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第七部 -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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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那双眼眸的那一刻，卫洲感觉自己的上周的回忆像潮水一般涌进了大脑。顾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是想一拳打在那张在他看来极其欠揍的脸上。

在拳头即将碰到对方鼻梁的一瞬间，拳头的力道却自己松开了。

“待我还真是热情啊，卫洲同学。”

男生突然想起眼前少年的能力，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不再正眼看他。

“我记得今天不是你约的我。”

“只是我让你那样以为而已。”

卫洲现在越来越感觉不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对于眼前这个人的状况一无所知，但是对方却知道自己的一切底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裸着身子一样站在这个人面前一样。

“那个，”林若尘强忍笑意，“抱歉啊，我没有那种癖好。”

紧接着换来的是卫洲一个锋利的眼刀。

“所以说，你这次找我来，又要做什么，魔术师大人？”

“是魔法使，”林若尘不着痕迹地纠正道，换来对方一个无所谓的耸肩，“关于那天不请自来的测试，我很抱歉。”林若尘克制地释放着自己的能力，对于一个还没有觉醒的普通人而言，他的能力太过强大，可能会损伤到他。但尽管如此，卫洲还是有些吃不消，不禁抱怨道：“你难道不能就简简单单用语气和神情来安慰人吗！”

“为了让你确信我的身份啊。”林若尘倒是接得自然。

卫洲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中确实曾经怀疑这个冒出来的少年的精神状况。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卫洲继续说道：“你来这里不单单只是为了道这个歉的吧，有什么要说的？”

卫洲突然记起那天的测试，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逃出生天，但之后却没了记忆。现在想来，应该是眼前这个叫林若尘的家伙搞的鬼。但他内心中，仿佛又对那天发生的一切怀着一种特殊的感觉。那种放任自己全部精力投入其中的感觉，是他这两年间从未体会过的。尽管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是他却着实有点羡慕那样的感觉。

“其实今天过来，是来通知你的测试结果的。”

卫洲感觉到自己的喘息声变得有些沉重。

“你的结果很优秀，已经达到我们区的要求。”

“你们区？”

林若尘点点头，凭空变出两把雕花蛮是考究的鸡翅木扶椅，示意卫洲坐下。卫洲虽有些迟疑，但还是拉过椅子来坐下，离地面的高度的适合让他感觉相当舒服。“你既然知道我是魔法使，就应该明白我绝对不可能是独自一人，”卫洲点点头，林若尘接口道，“我们区，也就这里，在国家的战区分布中，隶属南区，又称作朱雀域。”

“南方星宿？”

林若尘点头表示正确，顺便递过来一个晶莹剔透的茶盏，里面沏着一泡龙井。

卫洲抿了一口，有些杀口。

“今年的龙井成色不是太好，”看卫洲没接话，林若尘便继续下去，“具体来说，上次对你的测试对应的职阶是建造师，一个各战区中所应有的配置。非要说的话，有点类似人类社会的建筑师吧。”尽管不是很明确，但是卫洲却敏锐地察觉到林若尘刻意回避了“你们普通人”这种说法，进而有些猜到他的意图。

“战区配置？我以为这是项工作。”

“可以这么理解，但更准确地说，是一级官阶。”

“流品？”

“钱穆先生的书确实读了有好处的，卫同学。”

“叫我卫洲就好。”卫洲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追问他怎么了解到自己案头放着的正是那本《政治制度得失》。

林若尘品了口茶，不慌不忙地开口：“就像是你所了解的普通人类社会一样，整个国度被划作若干行政区域以便于管辖；但同时相对应的，会有一个所谓的军事区域划分，也就是我刚刚所说的东南西北四个战区。这些就像是一个国家一样，统统隶属于第七部，也就是现代人常识所知的六部之外的巫部，一个负责管理整个区域内魔法事务的政府。”

“那和现在政府？”

“北斗方面，也就是我们第七部的中央机构，与国家上层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交往。但是根据各个国家的魔法师所达成的共识，两个社会间应该基本保持相互独立。因为双方的本质立场上并没有冲突的必要。”

“当然，总会有些不够谨慎亦或是不守规矩的人喜欢捅娄子，自然也需要我们的人做一些应急处理，以免过多地干涉你们的生活。”

卫洲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漏洞，“那你现在给我说这些……”

“违反咸阳保密条例。”

倒也真是坦白，卫洲内心腹诽到。

“既然是战区，就肯定会有战斗的需要，因而风险自然会有。建造师的任务，基本上是构建完整而严密的防御体系来保护整个战区的稳定；同时，作为一名战区的战士，也要依靠本身具有的天赋在战场上帮助南区来完成使命。

“你有很好的天赋，尽管不是来自正统的魔法世家，也没有受过任何的魔法相关训练，但的确很有潜力。”林若尘将杯底残余的茶水饮尽，起身，简单整理了下黑色的衬衫，“虽然这对于你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世界，而且会经常与危险为伴，但也确实是发挥你天赋的一个绝佳舞台，不是吗？”

卫洲也跟着林若尘一起站起来，而身后的扶椅也像是午后一不小心洒出的一滩水一样，消失在开门后袭来的热浪中。林若尘的身影在门口站着，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显得有些模糊，像是那远处地平线上的景色。“尽管我并不觉得你会这样做，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请求你保密了。”林若尘修长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等你到戌时。如果愿意，到这里的顶楼来找我——你如果真的想来，自然不会有什么阻拦的。”林若尘先行一步回答了卫洲被生生噎在嗓子中的疑问。

“性情如你，这摆在眼前的机会，应该会有合适的选择的。”

而后，林若尘便快步走出了卫洲的视线。缓了半晌卫洲才追出去，但外面除了毒辣的日光，别无他物。路人仍然快步走在树荫里，街边叫卖的小贩仍是不止地吆喝，景象一如往常，但却不再是那么普通了。

踱步回到房间里，刚才摆放着扶椅的地方早已经没有任何的迹象，但那盏汝窑的杯盏却实实地立在那里，但旁边却多了一只他从未见过的鸟类动物的羽毛，那颜色像是还在燃烧着的火焰般，映射出一种摄人魂魄的色彩，像是钻石一般耀眼，但又柔和得像是炉火般，温暖而纯粹。

纯粹。

同意与否，成了摆在卫洲眼前最迫切的问题。

卫洲拿起那杯已经凉了一半的龙井，味道中仿佛夹杂着湖上的一丝暖风，味道也不再像刚才一般苦涩，随着舌尖的搅动，咽下去的同时竟也泛上一丝甘甜。卫洲端详了一阵那已经开成金丝铁线的杯盏，轻轻放下，拉来一把椅子，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夏日的阳光本已经足够燥人，加上刚过晌午，即使是在冷气开足的屋里，隔着并不干净的窗户，卫洲也能明显感觉到阳光灼人的温度。像是躲避一般，卫洲又把椅子向后挪了几分。

“魔……法吗？”

这个原本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世界，就像是宕开的画幅一般展现在卫洲的面前。但不知怎的，卫洲感觉自己应该参与进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情来源何处，但他现在能肯定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错过了也许就不会再垂青自己的一次机会，就像是那次一样……

像是想要忘掉什么一样甩甩脑袋，卫洲拿过那只羽毛，拨过，再抚平。

一边是自己熟悉的生活，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是在这边度过的，熟悉的一切都在这边。也许自己应该在这边就这么正常地生活下去，就像是往常一样，忙碌而平凡，或许还夹杂着一两个闪光的巅峰而度过这一生，而不是在一个所谓的战区，可能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做一些原本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卫洲的理性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尽管如此，如果理智可以来操纵一切的选择，那这世界绝对远不如现在来的精彩。

因为势均力敌地，卫洲心底的一丝跃跃欲试的渴望正在试图与理智分庭抗礼。那种纯粹的创造，还有面对未知的好奇和无畏都在一点点蚕食着他原本坚定的理智。一个完全与众不同的世界和经历，对于卫洲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砝码。

就在他无限的纠结循环中，时辰离林若尘设下的期限也越来越近了。

夜色降临，黑暗就如同往常一般再次遮盖这片土地。呆坐在椅子上很久的卫洲也终于从神游中缓过神来，也好似下定了决心。但看到窗外草坪上一群练习飞盘的少年，仿佛又不愿从已经发麻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身体便维持着一种想动却又未动的尴尬姿势，直到大楼的保安因为要关门才最终站起来。许久静止的身体却不适应这样突然的活动，卫洲站起来的瞬间感觉眼前金星一片，双腿也不听话地打了个趔趄才勉强站住。面对保安大叔的关切，卫洲扯出勉强算得上的微笑摆摆手，把桌上显眼的羽毛插在口袋里，抄起放在桌上的青盏放进自己的黑色背包，脚下轻飘飘地走出门口。

到底要不要去。

走过一片黑漆漆的走廊，幸好有大厅的灯亮和两侧绿莹莹的“紧急出口”让卫洲能够勉强看得清楚前面的路。从未在这栋楼里待到现在的他，也的确未曾感受过这样不同于白日的光景。整个楼道寂静得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如同鼓点一般，与大厅相对的楼到尽头，月光从窗户倾泻而下，把卫洲的影子拉得很长。尽管这一切的确有些可怖，但却也不失新鲜。

脚步声停了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卫洲有些看不清的嘴角提起一丝微笑，而后提了提背包的书袋继续向前。

因为稍稍过了关门的时间，停在一楼的电梯倒也很快到了卫洲所在的楼层。进到空无一人的电梯，卫洲按下了顶楼的按钮，转过身去正对着镜子，整理下衣领，深呼吸了几次，电梯门便在身后打开。卫洲转过身去，踏进了一片黑暗中。

相比于电梯里，这里的光线实在是有些暗淡。卫洲花了一会儿功夫才让眼睛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卫洲轻推开本应上锁的玻璃门，正忖度着方向，插在裤兜里的羽毛却闪烁出了微光，而后轻飘出来跳动着向一边飞去，像一束燃烧在黑暗里的火光般暗示卫洲跟着它走。卫洲迟疑了几秒，在羽毛即将消失在他视野中时回过神来，小跑着追了过去。一两个拐弯后，羽毛停在了一扇铁门前，在卫洲微喘着追过来的时候，门扉轻启，声响却小得不合逻辑。尽管在卫洲的印象中，这扇门从来没有开过，他倒也毫不迟疑地跟着那羽毛错身进入，爬过十几级台阶。正当卫洲思考这楼梯通向何处的时候，眼前打开的门给了他答案。

一片灯火阑珊。

在那远处的霓虹背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天台的栏杆上，正微笑地看着他。那黑衣少年肩头上，栖着一只大鸟。那羽毛就像是回归母体一般，在接触到那只凤凰的瞬间便烧起一丝火苗，消失在那浓密的羽翅间。

“那是它的羽毛？”

“他的名字叫鸾，正如你所见，是只凤凰。”

“你们区每个人都有一只吗？”

“倒不是，尽管这的确是我们南区的象征。话说回来，”林若尘的眼神从凤凰的身上看回来，“你想通了？”

“尽管还不是那么清楚，但我想试一次。”

看着卫洲好奇的神色，林若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就咽了下去。尽管腹诽着有些自私的自己，但他也没有再多言语半句。沉吟半刻，林若尘终于抬起头来，那榛子色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嘴角上扬，“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世界。”

顶楼的风放肆地吹过，卫洲有点睁不开眼。

“来吧。”林若尘倒是毫不在意，拍了拍身边的鸾，那凤凰像是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悦耳地低鸣一声，扬起羽翅，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远处的灯火之间。

“带你去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