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次午餐,我问我自己。今天老哥要南下广州了,在家待了一两个月再也待不住了,原因是他有次骑电动车差点撞了车,好在他手脚灵敏,一个急转下斜连人带车翻沟里了,手掌中的骨头断了一根。
他的手经过一个月的休养也有所好转了,今晚T171次列车也要将他载走了。这让我清楚的知道人生不过是个反复分离的过程。也许谈论亲情,是不存在相逢与离别的,即使血缘关系存在,我们终将会淡泊成南飞的孤雁,在一道鸿沟里隔岸相望。
今天的午餐,做了一个红烧猪蹄和马齿苋和空心菜,我告诉他,‘猪蹄和米饭你要不要带去火车上吃,火车上的东西贵且不好吃’。
他扭过头来嘴里叼着烟马虎的说道,‘好啊,顺带弄两百块钱给我’。我一听又是钱,面色平常的告诉他‘我没有钱,’他一脸的不信任,没有言语。
这样的时候我已然说不清有过多少次了,他嗜赌如命,饮酒贪杯,烟不离嘴,跟他在一起二十多年,很多话说出去了只是起到打破沉默的作用。我从小就是他的跟屁虫,长大了跟他在一起工作,也依然只是起到打下手的份。
那时候,我们都是以生存的目的去打些临时工,当天工作完结当天结账走人,接到工钱了,基本都是他收着。当然我想吃什么或者他想吃什么,彼此都会同意,更为默契的是,走到大街上,他经常指着一些摊上的吃的问我,你喜欢吃不,喜欢就买了。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着,看着他眼睛盯着吃的上面滴溜溜地转动,我说好啊。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喜欢与否,他最终只会根据自己的爱好而尽最大可能满足自己。
或许,这就是我和哥哥的差别,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而我总是在被动的那一个。读书时期,缀学时期,工作时期,婚姻时期,我都是处于最下风的那个,我想案板上的肉也莫过于此。
生活总是会跟我开一个更为讽刺的笑话,某日我和他照常走在广州某招工处的人潮中,那时候我们都说好了,并且每天在他耳边给他洗脑‘ 找到了工作就好好干,不要贪吃贪玩,好好存钱回家过年’他被我的情绪感染了,一脸希冀的随了我的意思。
我们开始时做了三天,领到了八百块钱,为了早点赚着钱回家,我特意去办了张银行卡告诉他,钱存进卡里心就放心了,他也乐意,于是第一次,我们就存进了500元进去,剩下三百块钱,打算用来租房和生活费。
就这样,我们的卡里数字隔几天就有钱进来,隔几天就有,当时也存了两千多了。而且里面有一千是我单独在一个厂里没日没夜的赶货赚来的,在身体劳累的同时心里也无比舒坦,总想着,要一直这么下去该多好啊!
的确,这样的日子并不多。我有丢三落四的毛病,银行卡一直在他身上,身无分文的日子对我来说是极其平常的事。我们把对一个人的信任放在首位,却把提防留在了脑后。一天,一个自以为甚好的闺蜜发来信息说,阿情,借五百块钱给我。这个闺蜜我知道她家庭条件很不错,想必也是真的遇上困难的事了。
我开口就和老哥说‘我朋友问我借五百块钱,过几天就会还’。他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们也没多少钱,你要是想用就拿一点去,放在我这你还不放心吗’。好了,不说那么多了,你先拿二十去用,我去网吧了,有事去那里找我。
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朋友了,并发了个非常抱歉的短信过去,闺蜜很开解的并且安慰说没事的,这让我愈发心里不好受了起来。事实让我明白,没什么都可以,但千万不能没钱,你想伸手要钱,连最亲近的人都拿你当叫花子。
逢上下雨天,就意味着工作不好找,我们就得歇着,歇着就会有开销,这些还算好的,时不时的他还要去打下广东麻将,赢了钱就是夜以继日的打,输了钱就是找个网吧坐在他旁边通宵达旦的看他打游戏。
那个时候我还未成年,连出入网吧都受到限制,只能找黑网吧,看他打累了,就在旁边的椅子拼着睡一夜。
后来,母亲喊来我们帮她赶货,又正好逢着我们没活干,于是收拾东西去了她那,由于心里有点不放心,我问老哥把银行卡给我一下,我要去查一下,他知道我不信任他,一直问我要银行卡干啥,还一直说钱没动钱没动,我很狐疑,坚决要他拿出卡去查询。
他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索性就说了出来‘钱没了,十天前被我打麻将给输光了’。
那一刻,我觉得万分讽刺。倘若能预知一个人的死性不改,就不会出现以亲情的名义为幌子的无底洞了。
我身形随着他说出的话而产生情绪,周围浑身都颤抖着,每一根发丝的末梢神经都要燃烧起来般。
大吼着‘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我的辛苦你都看不到吗,’他的表情很不以为然,甚至可以说是略带抱歉且狡黠的笑容。
我承认,那一刻,如果手上有刀子,我会毫不犹豫的捅进手足的胸膛里。如果当时来了一辆大卡车,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推进车轮底下。是的,有一种成功,叫做欺骗,它可以斩断一切叫做温情的东西。
很多时候我都想着,对一个人数不胜数的纵容无疑是毁人毁己的行为,而当初我都将这种现象看成是可笑的因果关系。上辈子我可能欠他的吧,这辈子他是来向我讨债的。事情过去了很久,久到我都怀疑曾经跟他真的相依为命过,呵呵。
十年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十年后依然如此,而身为女儿就没那么好命了,我除了每个月三百块钱生活费,其余全部上交父母,每每控诉般的问到父母,为何只要我上交而不要求哥哥呢。他们的答案似乎都像说好了一般来应付我当时的不满。你哥哥我们管不了,你们两个总得要一个听话的,难道你也想学他吗。
我仍然记得当初父母对我说出那句话的情形,我承受不住的缩了缩眼和身子。
而如今,我走在老哥前面成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老哥,如果我不结婚,我就有义务继续为娘家赚钱做事,而父母的想法就是,女儿大了总得要为娘家得做点什么,不学会做事,以后婆家都会嫌弃你到死。
后来才明白,如果让一个人去填满另一个人的无底洞时,那便是对另一个人的不公平。有些恶果终将出自他们之手,就让他们用余生偿还,否则谁也改变不了谁。
昔日里,陪他通宵游戏,陪他打麻将到天亮,陪他日日夜夜到天明。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老哥变了,也许我也变了,变得让我们陌生,变得让我们私底下针锋相对,变得让我们不在父母前为彼此掩饰罪行,也变得彼此说出的每句话都充满了探究。
下午两点多,从母亲那得知,老哥问她要了一百块钱收拾背包走了,我在房间里出来,信步走向饭桌,他没带饭菜走,也没跟我打招呼就走。
如果离开还代表着再见,我祈盼不见。
如果厌恶有个期限,我希望有种熟悉的陌生叫做;手足,请伸出你的温情。
最后一次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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