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了中央公园。
果然，远离水池的另一端，隔着树林，公园里的空地中驻扎着一个巨大的马戏团的大棚，上方飘动着无数气球与彩带。
在靠近大棚入口的地方，有好几幅海报，其中一幅很醒目地写着：“惊险刺激的霍比特人杂技！叹为观止！！请保重自己的小心脏！！！”
这一定是波比的表演了！哇塞，原来他成了杂技演员！
我们仨买票入了场。
这是个夏季常规马戏团，当然，有动物和人一起上台表演。自从《人类与动物和平共存北京公约》正式成立生效以来，动物的权益确实得到了比较切实的保障，例如，在马戏团里动物和人同工同酬，还组织了动物演员工会，能够维护动物演员的合法权益。甚至有些马戏团的经理，已由动物来担任，通常是灵长目动物，这样他们就能穿上西装，和人类谈判做生意了。
应该说，在杂技表演方面，动物演员要比人类演员更受欢迎。可是动物演员能上台表演之前，经受的训练和考验也艰难得多了：同一个动作，人类演员可能学个两三遍就会了，动物演员却要反复练习几千遍！而且发挥得不稳定，很容易把演出搞砸！
可见动物表演的成本是高的。而人类，现在最能保留的节目可能就只有魔术了。
我们进去的时候，大棚里已经坐满了观众，现在是学校假期，很多家长带着小孩来看表演。大棚里的气氛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关了成千上万只麻雀的鸟笼，各种聒噪声差点儿把大棚的顶都掀翻了……
“真是灾难，我的耳朵都快受不了了。”吉布提说，他取出一副耳塞戴上。
朋克波比根本不能安坐在一个座位上，早就不知蹿到哪个角落去了。
我们只能耐心地等待节目开始。然后等待熊猫们的舞蹈过去，等待狗狗们的跳圈过去，等待大象的单排轮滑过去（我真想马上见到镇上开咖啡馆的象先生，告诉他，他是可以学会单排轮滑的），等待火烈鸟的集体舞过去，等待狗熊的单车表演过去，等待猴子的彩装高跷戏班过去，等待袋鼠的拳击比赛过去，等待……
“吉布提，吉布提你睡着了吗？都扯鼾了你。”
“噢，对不起，我打了个盹。还没轮到波比吗？”
“没呢。你继续睡，一会儿我叫你吧。”
聊以告慰的是，这些表演者里面都没有猫。据说猫不是不能被训练，而是它们不喜欢听命令，总是按自己的想法来，不好合作，所以表演效果不可控。
一阵热烈非凡的掌声、喝采声、口哨声，把我也从沉思中惊醒了。观众席上渐渐酝酿出一阵阵的口号：“波比！波比！波比！……”
吉布提这时也醒了，和我面面相觑。没想到波比这么受欢迎啊！
作为压轴，波比要表演的是空中飞人。聚光灯打在舞台上空接近大棚顶的小升降台上，波比披着一件亮闪闪的披风登场了。全场几百双眼睛注视下，他从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以前的表演，演员是从小升降台上开始抓住秋千往外荡悠，可是波比反过来：他要跃到半空去抓住悬在大棚中间高空的秋千。这个跳跃距离不是一般人能跳出来的，可是霍比特人就可以。
借助一跃的惯性，波比连同秋千继续摆荡，这时我看到大棚顶上又垂下了好几条绳索，波比从一条绳索跳到另一条，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这是在玩儿“人猿泰山”吗？只差没有那悠长的“咿哦咿”——
舞台周边每随着他的跳跃就回响起一阵吸气声——观众们倒是挺跟得上节拍的。舞台上空荡荡的并没有防护网。我都担心波比万一坠落怎么办？据说（据边上的人说）这种情形这个夏天还没有发生过。
老实说，如果是在森林里看到猿猴的跳跃，也和波比的表演很相像，只是没有这样的灯光，没有这样的氛围，没有底下经常响起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这些观众席上的人们，他们的祖先类人猿就是这样生存在森林里，而对他们来说，森林已经比梦还遥远。
不仅如此，由于科技的发展，人类的肢体相对产生了退化，除了大脑和手指头之外，其余都在退化进程中（是哪位老师说的，从大脑到手指头的距离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嘿嘿。）。当然，像新哥德堡号上的水手和船长那样的人们也还有，因为是边缘行业，不属于城市人群。这样的退化，是幸欤不幸？会不会正中人工智能叛变者的下怀呢？……
回过神来，我看到了观众席上往空中抛掷的鲜花——当鲜花高度达到绳索下端，波比就像风一样把它卷跑。抛掷鲜花的观众越来越多，波比的穿梭越来越快，伴奏的音乐节拍也越来越快，直到在一个高音处停顿——波比已经怀里抱满了花束，脸都埋在了花束里，然后突然一撒手，花雨坠落，而波比不见了踪影！
这是魔术吗？杂技里还带着魔术？变得这么快，根本看不出他怎么消失的！我不由得和周围的观众一样鼓起掌来了……
“雕虫小技。”我听到吉布提咕哝了一声。
演出散场了，我才看见了朋克波比，正蹲在台下和小狗们玩儿呢。我忙拉上吉布提和朋克波比，去后台找波比。
后台是个迷宫一样的所在，我们穿越了好几个兽笼，才来到一个挂着“霍比特人专用”牌子的小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了。波比一看到我，惊喜地嚷嚷道：“猫货郎！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们来找你呀，波比。这位是巫师吉布提，这位是朋克波比。”
波比的目光落在朋克波比身上，一下子现场陷入片刻的寂静。
“我在做梦吗？这是另一个我！天啊~”波比和朋克波比拥抱在一起！我本来有过的担心消失了，本来还担心两个波比一接触，会像科幻小说里的正反物质相交一样湮灭掉呢！
这时，波比才来得及对巫师吉布提细细打量，问长问短。他们俩一见如故，对于之前的等待和错过早已不再介怀，一下子打得火热。也难怪，波比一直在家乡等待的不就是巫师吗！可是天晓得，巫师吉布提却一直在迷路（详见猫货郎的夏天之迷路的巫师），最后找到我们镇上来，才有了这个万里追踪的旅程……
“快进来，坐在这儿好好聊个够。这个夏天太幸运了，我来到了新大陆，找到了工作，现在又见到了老朋友，哈哈哈，我是怎样一个幸运的家伙！噢，我这儿有茶，有点心，嗯就差点儿开水了，我得去外面打点开水……什么？猫货郎你去？谢谢你啦，我赶紧把好吃的都摆出来，一起享用下午茶吧，哈哈哈哈……”
波比的爽朗笑声灌满了整个房间。我出去打水的时候还听了满耳。下午茶，对霍比特人来说是个过节一样隆重的仪式呀。
打完水回来，我发现房间里气氛变了：波比沉默了。吉布提也在沉默。只有朋克波比吵着要吃蛋糕。
“怎么了？”我才转身，就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来，波比不想跟巫师走了。
中央公园（网络图片）
上期链接：猫货郎的夏天之纽约大冒险（2）
更多猫货郎故事：专题：猫货郎的夏天
网友评论